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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孜省听得,心底亦是暗火丛生,有心想揭破梁芳:为何给继晓建佛寺便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换了给他修缮钦安殿却什么都不剩了?御马监不是管着牧场、皇庄,专门负责皇帝的内库么?每年收上数十万银,难不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可惜,便是李仙师如今再如何得宠,也同样不可能轻易撼动梁芳这位大太监。若是他不想与梁芳撕破脸皮,就只能接受现实,不得不将这口气给忍下去。而这也给他带来了深深的危机感,更令他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眼下暂且还不到他能独自掌控一切的时候,他依然需要强有力的联盟,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梁芳便是最好的选择,绝不能让这位大太监不惜一切地推出继晓这个妖僧专门与他打擂台。
于是,李孜省主动退了一步,给梁芳留足了颜面。梁芳亦是投桃报李,保证给钦安殿修缮的款项材料等等必会尽快就位,绝不会耽误了工期。双方皆大欢喜,一脸假惺惺地笑着,看起来格外和睦融洽。
朱见深看了也深觉欣慰,抚了抚须:“尔等皆是朕的心腹,可别因为些许小事坏了彼此之间的情谊。”他是一位重情的皇帝,否则也不会如此宠爱万贵妃。爱屋及乌,便是在宫内宫外,他亦见不得什么“割袍断义”、“糟糠下堂”之类的故事。
“陛下说得是。”李孜省呵呵笑道,“微臣与梁公公,那可是多少年的缘分了。”
“李仙师侍奉玄武大帝一向赤忱,老奴比谁都更明白,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引荐给万岁爷了。这一回,也是老奴手底下的人说话办事太不机灵了。老奴原就想着寻个机会向李仙师好好解释解释,今天倒是正好。”梁芳也笑眯了眼。
此事就这样过去了。李孜省自是回了钦安殿忙着炼制丹药,一心想让皇帝陛下记得他的好处,把继晓那个只知道要钱修庙的妖僧给撇到一边去;梁芳哄了朱见深几句,便托词大永昌寺那头还需得他去瞧瞧,转身就要走。
却不曾想,皇帝陛下啜了口茶,忽然道:“前一阵不是去了永昌寺么?贵妃提起来,她夜里梦见了观世音菩萨,想是与菩萨有缘,便想着供奉一座观音菩萨。朕原打算直接交给你这老货去办,又想起来,府库中好似有几块不错的白玉料。走,咱们这就去给贵妃挑一块好料子。”
梁芳一怔,背脊上升起一片寒意,冷汗滚滚而下,瞬间就濡湿了重重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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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想亲自去府库里挑白玉料,自然无人敢怠慢。司礼监诸位大太监冷眼瞧着梁芳刻意暗示抬銮驾的小太监放慢步子,自己又说了好些天花乱坠的话哄得朱见深前俯后仰,已然预料到府库里如今必定是一团混乱。
不过,当銮驾终于抵达内府的时候,里里外外倒是干干净净。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们退到一旁,梁芳引着朱见深,亲自打开了最外头的府库大门。大门初开,里面堆满了各种箱子,最醒目的自然是角落里的玉料。半臂长的羊脂白玉与晶莹剔透的碧玉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檀木盒子里,触之温润,都是极品的好料子。
朱见深亲自挑了块白玉料,又拿了一块碧玉料,着银作局与尚功局给周太后和万贵妃打造首饰。许是生出了兴致,他夸赞了几句梁芳管理府库得当,便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四处走一走。梁芳,打开府库门让朕好好瞧瞧,看看里头还有哪些宝贝。许是能给母后和贵妃再挑些好东西呢?也教她们好好高兴一番。”
梁芳顿时面无血色,咬了咬牙,方低声道:“万岁爷,最好的东西都已经在这里了。其他库房里都是些二等货色,实在不值得进万岁爷的龙目啊。”
朱见深从来都不是愚蠢之辈,不然当年他也不可能在短时期内便寻出一个最合适的理由,挡住大臣与太后的施压,一意孤行将吴皇后给废黜了。他只是觉得人生苦短,不愿意在不喜欢之事上浪费心思罢了。而且,他重情,对身边这些围绕着自己的奴仆总是宽容些。纵然他知道梁芳手里头不干净,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此时见梁芳这般回答,他自然知道其他库房里必定都已经没什么东西,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皇帝陛下默默地往外走,梁芳抹去了额角的冷汗,寻思着究竟该如何哄他才好。不想,朱见深却忽然又回过首:“今年修造永昌寺,又得修缮钦安殿,府库确实耗费了不少。该不会将前些年积攒的银钱都用光了罢?朕记得,以前历朝历代还留了七窖金,那都是先祖们留下来的,可是不能动的。”
梁芳愣住了,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朱见深见状,立即吩咐怀恩叫了负责看守府库的太监来,打开七个前朝留下来的小金库——那可是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以来,老朱家历代皇帝为子孙留下来的库藏。连土木堡之变以及后来夺门的时候,代宗和英宗也没想过动用。朱见深也听父皇提过,这是要留给后代的,决不能轻易挥霍干净。
金库打开,里头空空如也。莫说金条银条以及珠宝等等,就连一块铜钱都寻不见。朱见深回想着自己当初头一次见到这七个满满当当的金库的情景,再看眼前连老鼠都不会光顾的空库房,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海,竟令他险些眩晕着厥了过去。
“万岁爷!”怀恩和萧敬赶紧搀住他,覃吉和戴义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的梁芳及其亲信韦兴隔离在外头。东厂提督陈准眉头一皱,亲自按住梁芳和韦兴:“大胆贼奴!!还不将尔等所犯之罪如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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