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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愣。
惊蛰激动地有些声音发颤,指着马车:“我刚才听见了!”
马车里睡着沈妙。
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
山里的微风微微拂到每个人的脸上,暖融融,带着微微的痒意,像是日光都忍俊不禁。
寂静中,这一回听清楚了,的确有人在笑,轻轻地,熟悉的笑声,带着些亲切。
家族要护,大仇要报,江山帝位,也要分一杯羹。这辈子,且看谁斗得过谁!
「番番」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然而最后却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的,掀开了马车帘。
女子眉目温和,仿佛海棠初睡醒,嗓音还带着慵懒,然而眸光中隐隐的碎影出卖了她激动的心情。
她偏头,微微笑着道:“好久不见,谢小候爷。”
------题外话------
嗷嗷嗷,这就是毒后的大结局啦!我第一次尝试留白式结局,感觉蛮好哒~
完了会补一些番外,比如为啥凉凉会睡这么久的解释,还有一些配角们的,不过因为是加班月,最近没有固定时间码字了,所以番外都放在每周六早上更啦,这样比较统一。
就酱!大家么么哒(づ ̄3 ̄)づ╭?~
番外 千万可能(神经夫妇) 沈妙醒来的事情,几乎要让举朝震惊了。 一日一日睡下去的人,怎么看着都没有再醒来的兆头。谁人都不报希望的时候, 谁知道偏偏在这个时候,谢景行带着两个娃出去踏青一趟,沈妙就自己醒过来了。二人回宫的时候,差点惊掉了宫中人的一众大牙。 沈信夫妇并着沈丘出来,见着沈妙好端端的站在面前,罗雪雁当即就抱着沈妙大哭起来。沈信和沈丘呆了许久,虽然未如罗雪雁那般情绪外露,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罗潭拍着手去摸沈妙的头发,道:“这是真的吧?我不是眼花了吧?高阳你掐一掐我,看是不是真的?” 高阳不在,却是忙着去请高湛去了。 高湛来了以后,替沈妙把脉,把玩脉后啧啧称奇,道:“皇后娘娘脉象平稳,已然无事了。” 众人全都长舒一口气。 沈家众人在当初谢景行登基不久之后也到了大凉,得知沈妙长睡不醒后皆是无法接受。非要带着沈妙寻遍世间名义,又想着谢景行不可能让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做皇后,便是做皇后,日后人心易变,指不定又收了一后宫的女人,沈信便一定要带走沈妙。 偏谢景行怎么都不肯,也曾跪下来求沈信,最后更是拿墨羽军来威胁,险些和沈信兵戎相见。 还是罗潭和罗雪雁来劝,又提起初一和十五。沈信没办法,却也怕有人趁着沈妙未曾醒来使绊子,给沈妙委屈受。干脆把沈家军和罗家军都交给罗凌那头管着,自己一家子长期驻扎在宫里。看着沈妙以免出事。 这其实是有些违背礼法的,不过谢景行却乐见其成,有人陪着沈妙说话,也是好的。而这大半年来,沈信一家也亲眼见着谢景行待沈妙与从前一般无二,欷歔的同时便渐渐放下心来。 说起这些的时候,沈妙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未曾想一觉醒来,便能见着自己的亲人。众人各自安好,一片平和,已经是她不敢想象的庆幸了。 “嫂嫂,”季羽书道:“如今你醒了,那些个朝臣就更不敢整日胡说八道了。你不知道,这大半年,陇邺的官员都被皇表兄整的可惨了。” 谢景行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多嘴。” 季羽书连忙噤声。谢景行自打沈妙沉睡以来,除了对沈家人和初一十五两个宝贝,对任何人都没什么耐心,更别说插科打诨了。阴起人的手法更是一段比一段高。自然不敢招惹。 “问完了就回去。”谢景行冷眼旁观着众人叽叽喳喳:“今日天色晚了,不要扰朕的皇后休息。” 他把“朕的皇后”咬的很重。 沈丘见状就要撸袖子和谢景行打架,这半年来他们二人时常在后面交手,说是切磋,其实就是互相发泄不满。沈丘心中不忿沈妙就是为了谢景行才睡不醒,当初若是没跟谢景行多好。谢景行忿忿沈丘多管闲事,自家媳妇儿凭什么还要外人来管,大哥也不行。 如今见沈妙一回来谢景行又在宣誓主权,沈丘心里就不爽了。 却听罗雪雁道:“说的也不错,娇娇方醒,咱们这七嘴八舌的问了许多,她也难免头晕,还是让她休息一阵子,反正来日方长,咱们慢慢说。” 沈妙其实还想听大家说说这半年来的事情,不过一想也是,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倒不如省着点慢慢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众人便商量散了,沈妙也回了寝屋。 她先去梳洗,惊蛰几个伺候着她沐浴,一边伺候却是一边抹眼泪,泪眼汪汪的道:“夫……娘娘可算是醒了,奴婢们之前就想着,若是有一日能再服侍娘娘沐浴一次就好了,也不知上天肯不肯给这个机会。没想到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愿意再给奴婢们一次机会……娘娘,以后奴婢们要天天这样伺候你……” 沈妙倒是不知道沐浴一次,这些丫头竟然如此泣不成声,让她哭笑不得。便也温言软语的反倒来哄这些丫头们。心中深知自己沉睡半年,大多是让这些丫头们吓着了。 等擦拭干净身子,绞干了头发,沈妙披上衣服出去,让奶娘把初一和十五抱过来。两个孩子都被抱到床上,他们从前就经常被谢景行抱着亲近沈妙,虽然沈妙从未醒过,两个孩子对她的气息却一点儿也不陌生。便笑嘻嘻的看着她,好奇的伸出软绵绵的小手去扣她的头发。 沈妙的一颗心都要被两个孩子给泡花了。她伸出手指头去逗孩子,因着是双生儿,又都一样活泼,平日里奶娘分不清,就给他们穿不同的衣服。初一穿着蓝褂子,十五穿着红褂子。 初一一把抱住沈妙的手指头,“咯咯咯”的笑起来。 沈妙“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景行刚从外面回来,就看着沈妙趴在床上,和两个小家伙对视着笑的开怀。 他走过来,鄙夷道:“睡了半年人睡傻了么?笑的好像傻瓜。” “我看我的儿子。”沈妙白他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也是我的儿子。”谢景行挑眉:“没我,你怎么生?” 沈妙懒得搭理他,兀自和初一十五玩的欢快。谢景行脱下外袍,却走过来,绕到她身后,伸手握着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道:“俩傻瓜小子,没什么好看的。” “你没给他们取名字么?初一和十五这乳名也实在太随意了。”沈妙抱怨:“你胡乱取的?” “谁说我胡乱取的?”谢景行道:“留着名字等你醒来取。” “你就不怕我怎么都不醒来?” 谢景行懒洋洋道:“那他们就叫谢初一,谢十五呗。” 沈妙:“……” 床上的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谢景行的话,抗议的“呀呀”的叫起来。 沈妙连忙伸手去哄,却被谢景行攥着胳膊又拖回怀里,他道:“半年不见,你就不想我,这么冷淡。” 沈妙顿了片刻,突然回头,挣开谢景行的怀抱站好,她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盯着谢景行。 谢景行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麻。 她道:“谢小候爷,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谢景行莫名:“干了什么?” 沈妙冷冷一笑。 …… 夏日的花好,碟戏蜂飞,到处都是鸟语花香,街道上人流如织,骏马疾驰过。小贩们热闹的叫卖声从城东传到城西,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沈妙穿着正黄色的长袖衣袍,上头横七竖八的绣了百花彩绣,这衣裳本就颜色鲜艳,再加上复杂的彩绣,便显得冗杂,加上她满头金钗银饰,妆容厚重,便显得格外……蠢笨。 周围的人偶尔路过瞧上一眼,便也是些看笑话的神色。 沈妙的目光有些茫然。 她明明上一刻还在大凉的皇宫里,因为生产而奄奄一息,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下一刻,却又在这热闹的街道上。 这街道她并不陌生,这是明齐定京的城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陇邺到定京,定然不是一眨眼就能到达的。莫非她是在做梦么? 可是沈妙晓得不是的,惊蛰和谷雨跟在后面,两个丫鬟俱是小心的神色。沈妙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她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久到……她才刚刚开始迷恋上傅修宜? 莫非之前以为的重来一世,才是真正的在做梦呢?黄粱一梦,哪个才是真实?哪个才是梦里? 沈妙觉得有些头晕,她伸手扶住额头,谷雨见状吓了一跳,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妙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见街角走过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身着破烂衣衫,手持拂尘,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嘴里在念着什么,神神叨叨的。沈妙却是目光一亮,顾不得说话,就往那人身边跑去。 惊蛰和谷雨阻拦不及,只得跟上,眼睁睁的看着沈妙走到那人面前。 “赤焰道长!”沈妙喊道。 那怪道士转过头来,笑嘻嘻的模样,果真是赤焰道长。 赤焰道长见了她,很是惊奇的模样,问:“夫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妙注意到,他说的是“夫人”而不是“姑娘”。 惊蛰怒道:“你叫谁夫人呢?别乱喊,我们家姑娘还未出阁!” 沈妙却制止了惊蛰的话,对赤焰道长说:“道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姑娘!”惊蛰和谷雨着急的跺脚。 沈妙一横眉:“听我的话!” 她眉目间凌厉顿生,两个丫鬟一愣,竟是不敢答话了。 沈妙和赤焰道长走到一处破庙里,惊蛰和谷雨守在外面。沈妙看向赤焰道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长认识我吧。” “和夫人有过三面之缘。”道士伸手比了个“三”。 前生一次,重生以来两次,可不就是三次。沈妙急忙问:“道长,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好端端的,她分明是气数将近,怎么又会回到明齐定京,又回到最初?莫非与谢景行的一切,乃至大凉发生的,生过孩子的事都是黄粱一梦?若是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些。 “夫人的命格很是奇特。”道士道:“虽有重来机会,冥冥之中却扰乱命数,故生命劫。前面虽被化解,可如今却是最后一劫。无关旁人,只能靠夫人自己。” 沈妙皱眉:“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生有人为你求得一次机会重来,然而世间万千可能,你与重来一世的人相知相识相恋,亦可能与另外的人相知相识相恋。夫人,你有两个选择。” 沈妙捏紧了拳:“什么选择?” “如今夫人的‘那个躯体’,大约正是昏睡不醒。您可以选择留在这个梦里,寻找另一种可能,从现在开始,一切重来,去选择另一种人生。不过,‘那个躯体’,就会长睡不醒了。” “还有一种可能是什么?”沈妙问。 “你去找你命里的那个男人,让这个梦里的男人也相信你,带他回大凉,去大凉皇宫。在踏入大凉皇宫的那一刻,你的‘那个躯体’就会醒来。” 沈妙愣住。 “不过这很难。”道士捋一捋胡须:“如今这个男人与你亦是陌路人,你要说服他与你一道去往大凉,这很难。” 沈妙头疼:“这根本不可能。” 谢景行那个性子,敏锐,怀疑,根本不会轻易相信他人。就算是重生之后的沈妙对着谢景行,也与谢景行僵持了好一阵子。如今……沈妙看着自己如今的这一身打扮,谢景行能相信她就怪了。 “夫人,言尽于此。”怪道士道:“夫人自然也可以留在这个梦里。这个梦与现实一般无二,夫人可以留在这里过完自己的一生,重新开始,简单的多。
简单的多。若是选择第二条,可就艰难了。” 沈妙低头,半晌后道:“道长还有红绳吧?赠我两条如何?” 赤焰道长一怔,不认识一般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妙一阵子,忽而笑道:“夫人还是要选择那条路么?” “我自然可以这么过。在这里过也是不错。”沈妙微微一笑:“但即便是世间可能有千千万,千千万中有一个他因我而伤心,我也是不愿的。他不认识我,我就去先认识他。” “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道长赠我一道缘法,缘法不见了,我就去自己找。”她说。 赤焰道长道:“情生痴儿!既然如此,贫道就再赠你一道缘法如何!”他从怀中摸出两道红绳:“夫人,愿你顺利。” 沈妙福了福,转身离开。 …… 惊蛰和谷雨这些日子觉得有些奇怪。 一来是沈妙一改从前喜欢穿金戴银的性子,转而穿起些老成的颜色,虽然也怪好看的。二来是对待二房三房也不再如从前一般百依百顺,大多的时候甚至是不屑搭理。 三来嘛,便是前些日子还总是偷偷让人打听定王的消息,这些日子却是只字未提,好像根本记不得有这么号人物。 最后就是近来老是在街上闲逛了。 沈妙比惊蛰和谷雨还要头疼。 谢景行就是个喜欢走东串西的性子,今日逛花楼,明日去酒宴,虽然知道这都是他的伪装。不过沈妙如今心态不同,见着谢景行这般招蜂引蝶的模样,还是恨不得踹他两脚。 不过因着要打探谢景行的行踪,只得偷偷跟着。这大半个月,竟然是每日不带重样的,几乎要把定京转个遍了。 这一天傍晚,沈妙让惊蛰和谷雨等在另一头,自己亲自去临安侯府门口等。 她扮作男子装扮,清爽利落的风格,加之定京人都晓得她是个穿金戴银的草包,自然不会将沈家五小姐和她联系起来。 远远的,就瞧见谢景行驾马归来。 他身边跟着的,还有高阳和季羽书。 不愧是整日逛花楼的闲散公子,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女扮男装。季羽书甚至还吹了个口哨,笑道:“三哥,又有美来奔了。” 沈妙:“……” 谢景行翻身下马,扫了她一眼,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要径自往门里走。沈妙一把拉住他:“谢小候爷!” 谢景行停下脚步。 “我们谈谈吧。”她道。 屋里,谢景行倒了杯茶给她,懒洋洋盯着她道:“沈妙,沈五小姐,跟踪了我半月,不会真的迷恋上我了?” 他话说的轻佻,眼神却锐利,一如既往的锋芒毕露。早就将她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却轻描淡写的什么都不说。 沈妙头疼。 要让大凉的那个“她”早日醒来,就要快点把这个谢景行拐到陇邺去,梦就会醒来。可是在这个梦里,谢景行还是这么顽劣多疑,她怎么说? 说自己是谢景行的妻子?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谢景行会不会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她道:“谢小候爷,你……能陪我去一道大凉么?”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至前,沈妙还未反应过来,喉咙就被人扼住了。他嗓音凉薄,带着不露声色的杀意:“你知道什么?” 沈妙险些踹不过气。 她就知道是这样!谢景行这种霸道的性子,怎么说都听不进去,她就是想解释都不成! 见她喘气艰难,似乎又确实没有武功,谢景行才稍稍松手。沈妙又气又急,怒道:“混蛋!” 谢景行目光一凛:“你胆子倒很大。” “混蛋!登徒子!不要脸!过河拆桥!狼心狗肺……。”她骂的毫不消停。 谢景行愕然,不自觉的将手全都松开了,片刻后才好笑道:“沈五小姐,我好像没有得罪你。” 沈妙捂着脖子,道:“你带我去大凉吧。” 谢景行又要发作,只听沈妙道:“你带我去大凉,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什么。” 谢景行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她,微微一笑:“抱歉,我对你知道什么完全没有兴趣。”他复在桌前坐下来,悠然喝茶:“不过今日我饶你一命,如果发现你有别的图谋……沈五小姐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沈妙微愣。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话谢景行以前对她说过的。 “沈五小姐还不走?想留在我的侯府过夜?”他似笑非笑道:“我是没问题。” 沈妙道:“不要脸!”气冲冲的走了。 待沈妙走了后,谢景行的脸色却是倏尔冷了下来,他道:“铁衣。” 屋中应声出现黑衣人。 “查一查,沈家,沈妙。”他道。 黑衣人领命离去。 …… 沈妙追谢景行追的很艰难。 无论是现实里的谢景行还是梦里的谢景行都一样可恶,每每让沈妙气的咬牙。尤其是在梦里。 如今在这个梦里,沈妙对谢景行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在那之前劣迹斑斑,蠢笨不堪,还喜欢过傅修宜。若是现在换了个形象,觉得她与外人描述的不符,也只会以为她心机深沉,甚至可能知道他真实身份,不知道在筹谋什么。 谢景行对她有提防,根本不那么容易靠近。沈妙只得每日都出门偷偷跟着他,变着法儿的找出空子与他说一两句话。 谢景行也知道她跟着,权当是不知道。倒是高阳和季羽书知道此事,每每意味深长的调笑几句。 七月初三,这一日是谢景行的生辰。 沈妙自然知道,如今临安侯府的小侯爷,生辰不是这个。不过大凉的睿王,生辰却是这个。 她觉得之前在现实世界里,谢景行的生辰,她还因为楣夫人和谢景行怄气,后来不怄气了,却又因为刺客而让谢景行担惊受怕了一番。想着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做梦,在梦里给谢景行补上一个生辰。 她早早的出了门,去烟雨阁订了一桌酒席。 她有许多的金银首饰,全都当掉了。烟雨阁一桌酒席就是上千金,惊蛰和谷雨差点急红了眼,奈何沈妙却是不听。 做梦而已,现实中金银都是身外之物,何况梦中? 她想着,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去把谢景行拖过来,大家酒桌之上,或许能好好谈谈,再商量一下大凉的事。这其中瓜葛实在太复杂了,就算说了谢景行也不会明白,说不定还以为她在胡说八道,得好好琢磨。 她尾随着谢景行去了千金楼,谢景行和定京的几个贵家子弟在喝酒,却见着了秦青。 左都御史家的千金秦青,曾与沈妙一同在校验的时候做过画。秦青生的貌美,穿着一身青色广袖棉布刺绣长袍,腰间一根鹅黄色的腰带,更衬得纤腰不及一握,而衣袂飘飘的模样,很有几分仙子之风。 秦青一向因为美貌而高傲,寻常人都不瞧在眼里,此刻却是跟随自家大哥坐在一起,目光不自觉地往谢景行身上瞟,哪里还有平日的半分高傲,尽是柔情蜜意。 傻子才看不出来秦青对谢景行有意思,秦大哥也有意要牵线,故意让开位置,让秦青和谢景行坐在一起。 沈妙隔着另一头看,秦青和谢景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谢景行笑的风流,秦青羞怯颔首,远远看过去,真正是一双璧人。 沈妙的眼圈有些发酸。 她知道这是梦,也知道谢景行如今又不认识自己,也不喜欢自己,和旁的人逢场作戏都如何,总归自己是管不着的。可她就是难过,想着在大凉的现实世界,会不会谢景行的身边,日后也有美人相伴,衣香鬓影,举案齐眉? 在万千世界的可能中,他不可能每一次都选择自己。 她闭了闭眼,觉得那觥筹交错的画面十分刺眼,再也看不下去,起身离席了。 走啊走,却是走到了烟雨阁。 烟雨阁定的酒席是最好的酒席,位置也好,恰好是最高一层,从窗户看过去,可以看到烟花和月亮。 沈妙一个人进去,硕大的酒席,只有她一个人空落落的坐着。精致的菜肴满桌,看着都很华丽,却也掩饰不了的孤独。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是好酒,浓浓的桂花酿,清甜而余韵悠长。 她慢慢的喝,每喝一杯,就看着月亮。 梦里的月亮真好看,现实的世界里,谢景行在陪谁看着月亮? 她喝了许多,直喝的头都晕沉,直喝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都未听见。 她听到身后有人戏谑的声音传来。 “哇,沈家果然家大业大,沈五小姐一个人吃饭,也要在烟雨阁定如此排行酒席。” 沈妙回头一看,谢景行唇边噙着笑意,不紧不慢的往里走来。 她皱眉。 谢景行目光扫过桌上空了的酒壶,一壶又一壶,东倒西歪,调笑道:“喝这么多,沈五小姐心情不好?” 沈妙直勾勾盯着他。 谢景行微微俯身,视线与沈妙齐平,瞧见她微红的眼眶,微微一怔,随即道:“不会是因为我?” 沈妙还是不说话。 谢景行沉吟:“因为秦青?” 话音未落,沈妙突然扑进他的怀里。 她双手死死的搂着谢景行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分明是熟悉的身体,为什么要用这么陌生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抽泣着骂道:“不要脸,你是不是想与我和离?当初娶我的时候分明说日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谢景行是骗子!骗我进了门如今又招蜂引蝶,我大哥和爹一定会揍你的!混蛋混蛋混蛋!” 谢景行悚然,道:“我何时说过…。” 可沈妙搂着他哭的伤心,谢景行剩下的几句话就咽了下去。 那怀里的少女哭的难过,身子一抽一抽的,可见是真的被气的狠了。她的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倒像个孩子,死也不肯撒手的模样。谢景行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想要轻轻拍一拍这少女的肩。 她是沈家的五小姐,蠢笨草包之名人尽皆知,沈家和他素无瓜葛,也不予理会。谁知道有一天却被沈妙盯上了,还总是一副与他交情颇好的样子。谢景行莫名,更加怀疑,因着沈妙似乎还知道他大凉的秘密。 可是,却好像怎么都对她狠不下心来。 听见铁衣说她在烟雨阁喝醉了,竟还鬼使神差的跟来。 谢景行蹙眉盯着怀中人,怀中娇躯温热,似乎连他的心也被焐热了一两分。可是他却觉得有些奇怪,仿佛这姿势有些熟悉,好似他曾这么做过? 在哪里做过?梦里? 他迟疑的,不确定的开口:“沈妙,我以前……这样抱过你吗?” 怀中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沈妙从他怀里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 月光下,她的眼眶红肿,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在绝望中又出现了新的希望,动人的很。 她踮起脚,伸手拉住谢景行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猛地吻了上去。 “你还这样亲过我。”她说。 …… 后来的事情,便是沈妙缠的谢景行没办法,终于答应带她去大凉。 可能在那个梦里,谢景行和沈妙一朝醒来人都不见了,大约是会被明齐的百姓以为是私奔去了。 不过那又如何,等到了大凉的皇宫,梦就会醒来。 在那将近半年的旅程里,沈妙也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梦里的谢景行。她也不知道谢景行会不会相信。 谢景行听完后,什么都没说,后来有一日夜晚,却对沈妙说了。 他说:“那个道士说的不对。” 沈妙疑惑:“什么?” “千千万万个可能里,我都只会选择你。”他挑唇一笑,把沈妙手上的红绳拨了一根给自己系上,道:“赶路吧,别让现实里我的等得太久,沈娇娇。” …… 谢景行目瞪口呆的听完。 沈妙斜睨着他:“在梦里的那一个可能里,你可是招蜂引蝶,日日逛花楼,可劲儿欺负我,我与你说什么都不信,怀疑我,掐我的脖子。谢景行,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她这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让谢景行都默然。半晌后却道:“那是梦里的我,不是我。” “梦里的也是你!”沈妙怒道。 谢景行连忙一把搂住她给她顺毛,道:“梦里的我最后不也是相信了你,带着你回了大凉,可见我心中只有你一个的。”又摸着下巴不爽道:“不过那小子真是好福气,你居然主动亲他。” 沈妙:“……” 自己吃自己的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谢景行才能干出来了。 “既然如此,我必然要为夫人赔罪。”谢景行正色道,突然一把打横将沈妙抱起:“冷落夫人该死,今天夫人可以为所欲为。” “喂,初一十五……” “让奶娘看着。”谢景行抱着她转身往外走,唇角却忍不住扬起,道:“虽然梦里的那个人很可恶,不过有一件事也没说错。” 沈妙看他:“什么事?” “千千万万种可能里,我都只会选择你,只有你。”他说。
番外 相看(罗高夫妇) 罗潭近来心情不大爽利。 罗家众人都搬到陇邺来了,算是如今在这头定居。沈妙做了皇后之后,也不如从前一般清闲。又要照顾初一和十五,又要将后宫治的妥妥帖帖,虽然这在罗潭眼里也十分费解。毕竟这大凉的后宫只有沈妙一个人,有什么好治理的? 不过沈妙的确是忙了起来,罗潭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但她历来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干脆整日出去游山玩水,给自己找乐子去。 这下子,罗家二房夫妇就有些不满意了。 马氏成天说:“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人娇娇的儿子都有一岁余,你做老姑娘旁人管不着,但你成天性子还如此冒失,那可怎么得了?” 罗潭烦不胜烦,她就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嘛,自己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成了亲多麻烦,要管这管那,还要管着丈夫的心。若是丈夫是个好的,不往后院里纳乱七八糟的女人,那还的想早些开枝散叶。等生完孩子,还得亲自教养。女人的青春多短暂,怎么就能浪费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倒不如趁着好年华,多出去走走,遍访名山大川,那才叫有意义。 其实罗家也不是什么古板守旧的家,更不是非要年纪轻轻就操心着把女儿嫁出去。只是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能早日有个好归宿,而罗潭成日大大咧咧的,活到这么大,好似还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若说是喜欢,都是随便在街上瞧这着个戏子模样生的俊俏,男女不计,这样的喜欢,和喜欢花花草草无甚区别。要等到罗潭自己在情之一事上开窍,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马氏问:“潭儿,你老实告诉娘,真没有心仪的男子?” 罗潭都被问的不耐烦了,就道:“娘,我打哪里来的倾心男子?” “如今连千儿都有了喜欢的姑娘,千儿还比你小呢。”马氏一听沮丧,拿罗千出来做例子:“这世上好男儿多得是,怎么就没瞧着一个喜欢的呢?” 罗潭撇嘴:“多得是,我可没见着几个。” “这样下去不行,”马氏一拍桌子:“不能任你这么胡闹下去。如今娇娇是皇后,这天下的青年才俊总认识几个,我得让她帮忙找找,你给我好好相看去。” 罗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娘,您不是吧?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你不是嫁不出去,你是根本就没明白。”马氏道:“必须去,不去看我还让不让你出门了?”说罢不等罗潭回答,自己就起身出了门。 …… 马氏让罗雪雁陪她去宫里一趟,找沈妙说了这事儿。 沈妙虽然如今已贵为皇后,却到底没改了脾性,在亲人面前总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罗家人和沈家人都还是如从前一般与她相处,并未有什么改变。 马氏提起罗潭还十分头疼,就问沈妙:“娇娇,你平日里接触的贵人多,能不能帮潭儿也相看几个?倒也不用家世如何,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品行端正的,潭儿单纯,又不懂宅门里的弯弯绕绕,最好那人家家里也清清白白,简简单单,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咳,最好模样生的俊俏些。”马氏有些赧然:“潭儿就喜欢好看的东西,若是生的好看些,大约她自己也会欢喜。” 沈妙诧异,看了一眼罗雪雁,罗雪雁也道:“是啊娇娇,你还是给潭儿看看吧。” “相看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沈妙迟疑的问:“表姐真的没有心仪的人么?” “她那性子,等主动开窍是不可能的了。”马氏摆了摆手,一副不欲再提的模样:“若是潭儿有娇娇你一半知事,我也就不必如此焦心了。” 都是姐妹,沈妙就能慧眼识英雄,早早的年少时期就定下谢景行这样世间少有的绝世男儿,传为一段佳话。成亲之后还将谢景行吃的死死的,一国国君的后宫除了皇后之外没有别的女人,天下多少女人羡慕沈妙都羡慕不来。况且谢景行本身的条件又那样好。 再看罗潭,活了这么多年别说是拿下一个绝世男儿了,就连个普通男儿的苗头都没有。原先马氏和罗连台还想着,等到自家女儿长大后,提亲的人将门槛都踏破,一家有女百家求,那是何等热闹。结果如今静悄悄的,连个蚊子影儿都没见着,别提有多憋屈了。 “潭表姐自己也同意了要相看么?”沈妙问。 “她敢不同意!”马氏又道:“娇娇,你与她感情好,劳烦空闲的时候多劝劝她。一个姑娘家成日逛青楼是怎么回事,这陇邺的赌坊她倒是门儿清,真是家门不幸。” 罗潭本就是这样热闹的性子,又无视规矩礼法,活的洒脱些,却也容易被人诟病。 沈妙爽快的答道:“行,那我现在就开始帮表姐留意着。只是这成还是不成,还得表姐自己喜欢。” “那就多谢娇娇了。”马氏喜出望外。 …… 夜里,沈妙手持着长长的卷轴,一卷一卷的看过去,到夜深都还未睡。 谢景行处理完折子回到寝殿的时候,见她还在等下阅读,就问:“不是让你先睡了?” “有些东西没看完。”沈妙头也不抬,目光继续黏在卷轴之中。 谢景行走过来一看,便见那卷轴之上,每一页都有男子的小像,小像的旁边则是男子的名姓,家世,官职,甚至于喜好和擅长都有。 谢景行把那卷轴一合,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起开。”沈妙从他手里夺回卷轴:“姨母让我给潭表姐寻些靠谱的人相看呢,你别打岔。” “罗潭?”谢景行挑眉:“她要嫁人了?” “姨母操心的很,都是顺手的事。”沈妙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谢景行:“说起来,高阳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谢景行莫名。 “对潭表姐啊。”沈妙瞅着他:“我瞧着他是喜欢潭表姐的模样,但好似又不说明什么,若是等潭表姐自己明白过来,只怕这辈子都等不到。潭表姐不明白,高阳可是个精明人,他这样拖着是什么意思啊?” 谢景行皱眉,寻思着说:“高阳喜欢罗潭吗?” 沈妙拿胳膊捅他一下:“你是不是瞎了?” “我怎么知道高阳怎么想的。”谢景行委屈。 他在自己的事情上把握的头头是道,关于身边好友的终身大事却是迟钝的不行。沈妙算是看出来了,谢景行也是个没眼色的,便还是懒得问他。 不过谢景行却是在这时候开口,他说:“高阳是聪明人,聪明容易被聪明误。” 沈妙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回过头,看着谢景行:“你是说,高阳可能知道自己的心思,故意不说,等着潭表姐来开口?”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夫君这么能屈能伸的。”谢景行唇角一翘。 “呵呵,”沈妙斜睨着他:“你怎么不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般不要脸面呢?” 谢景行脸色青了青,只听沈妙又道:“不过你说得对,聪明反被聪明误,高阳这什么都要攥在掌心里的性子,还想等潭表姐来想明白,只怕是要错了。” 谢景行若有所思:“你想干什么?” 沈妙盯着他:“当然是帮潭表姐一把了。”又恶狠狠地凑近谢景行,威胁道:“不许告诉高阳!” 高阳是谢景行的人,谢景行偶尔自然也要提点两句。谢景行抓住她的手,暧昧一笑:“那就要看夫人今夜的表现了。” …… 沈妙说到做到,果然是第二日就寻了一本册子。上头有三个名头,让罗雪雁送到罗府上去了。马氏感激的都要亲自再来宫里给沈妙道谢,被罗雪雁劝慰道:“也不知潭儿喜不喜欢呢,等成了再说吧。” 沈妙挑的人,马氏是信得过的。这回还让罗隋和罗连台也一并来看,二人也都是连连点头。罗连台进了大凉的官职,对各个官员也有些了解。沈妙挑的这三人,皆是排的上名头的青年才俊。并且家世优渥,身家清白,最重要的是品行绝对端正。 罗潭还以为马氏只是说说而已,便是马氏有这心,沈妙肯定是向着自己的,肯定不会让她去相看这些个人。没想到沈妙不仅跟着马氏胡闹,还送了册子。气的罗潭坐在屋里,对着镜子连声悲叹小表妹不爱她了。 虽然心中不愿,罗潭却还是要去见一见这三位公子的。只因为罗连台断了罗潭的银钱,又不许罗潭出门,若是不乖乖听话,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马氏又在罗潭面前声泪齐下,罗潭这人吃软不吃硬,觉得自己让马氏这么为难确实是不孝,便还是答应去见一见三人。 第一位是内阁大学士家的公子,满腹经纶,文质彬彬,只是说起话来却让罗潭有些想要打瞌睡,一下午都在打盹,回头就和马氏说,要是与这人过日子,想一想那乏味,肯定得红杏出墙。 吓得马氏立刻就安排了第二位公子。 第二位公子是一位前备的副将,如今年纪尚轻,再等几年,定然会有更好的前程。只是这小副将年纪轻轻却十分老成,生的虽然英俊却看着令人胆寒,罗潭说要是与这人成亲,只怕是夜里都会担心会不会被枕边人砍死,煞气太重。 马氏一想,确实,女儿家都是娇娇的,虽然罗潭成日大大咧咧,可是跟着个武将在一起,若是有了摩擦,那人性子硬不肯服软,吵起架来不得鸡飞狗跳?便又将这第二位也在心里否决了。 第三日,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位。 这一位是中丞家的小少爷贺少爷。贺少爷如今年方二十,还算年轻,家中虽是文官,却也习武。算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 甫一见到罗潭,便是夸罗潭腰间的那把小佩刀有趣得紧。 那是罗潭重金收来的一把小刀,看着是不甚起眼,却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常人不识货,这贺少爷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刀是好刀。罗潭心中就很高兴,再看这贺小少爷眉目俊朗,气度令人舒心,罗潭作为一个喜欢好看事物的人,也就格外愿意与他多说一些。 这一说,才发现这贺小少爷果真是个人才的。不仅懂得很多,还去过很多地方。说起那些地方的奇闻异事,直教罗潭听得目不转睛,虽然也满腹经纶,却从不卖弄,更不说那些晦涩的话,而是换了能让罗潭听懂的方式,娓娓道来,听他说话十分有趣,不知不觉,二人竟是说到了天黑。 这一日竟是过的出乎想象中的愉悦。 贺小少爷似乎也对罗潭十分满意,二人说好明日再一同出去玩。 回到府里,马氏问罗潭:“潭儿,你觉得这贺少爷怎么样?” 罗潭道:“不错的,作为朋友,实在是很够格。” 马氏和罗连台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罗潭全凭喜好看人,能入眼做她“朋友”,几乎已经成功了一半。再听罗潭的丫鬟说起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马氏总算是放下了大半的心肠。 夜里,马氏和罗连台说起这话的时候,还道:“咱们要不要去贺府里打个招呼,我给贺夫人下了帖子,改日一起坐一坐吧。” “急什么。”罗连台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也是。”马氏叹了口气:“这千儿我不操心,操心的就是潭儿的亲事。说起来,当初我看那高大夫倒也不错,瞧着他的模样倒也是喜欢潭儿的样子,只是…。后来无甚表示,想来也是自己会错了意。” 马氏心里是喜欢高阳的,模样俊俏,又没有复杂的一大家子,开府另过,罗潭若是嫁过去,直接就是当家主母,只要管好下人就够了。谁知道高阳却好像没那个意思,马氏也是个有骨气的,你再好,是大凉神医世家出来的天才又如何?不喜欢我家的姑娘,那也就算了,我家姑娘不愁没人喜欢。 另一头,罗潭却是托着腮,今想着和高阳也是许久没见到了。 高阳如今回到了高家,虽然不住在高家,却也算重新归了族谱。高湛有许多要交代他的事情,高阳从前还时时找罗潭,如今来的少了,最近的一次,也是一月之前。 罗潭不知怎么的,有点失落。 可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没有了玩伴吧。好在如今的贺少爷亦是有趣得很,也能玩到一块儿,还很得马氏喜欢,既然如此,就当是换个一起玩的人好了。 罗潭不知道,自己今儿个和贺少爷在茶坊里喝茶的事,却被人瞧见了。 此刻,季羽书正一边喂鹦鹉,一边道:“好久没去找罗潭玩儿了,这些日子她怎么都不过来?” 高阳一怔,道:“怎么了?”季羽书好端端的提起罗潭,那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我回去的路上,见着罗潭和个男子走在一起。”季羽书沉吟道:“瞧着倒是挺开心的,她是不是以后都跟别人玩儿了?” 高阳愣住,问:“你说什么?” …… 第二日,罗潭果真又去找贺少爷玩儿了。 听闻贺少爷是很有本事,在仕途上也是很有前程的,倒没想到竟也很会玩。罗潭本以为自己天天走街串巷,将陇邺城摸得差不多了。谁知道贺少爷一出,才晓得自己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陇邺人,贺少爷知道许多旁人不晓得的小店或是酒楼,俱是令人耳目一新,罗潭最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一扫这些日子的颓靡,觉得像是头一遭来陇邺似的,买了许多东西。 他们二人倒像是同一种人了,爱吃爱玩,精力充沛。 这一日也是玩到了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贺少爷送罗潭回府。 高阳来到罗府,恰好见着罗千从里面走出来,大约要出去做什么。他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少年了,个子拔高了许多,稚嫩的面上也渐渐开始显出男子汉才有的坚毅。 只是这跳脱的性子还是痛从前一样,倒不愧是两姐弟。 他一看见高阳,就道:“高大夫!” 高阳:“……” 这姐弟俩都爱叫他“大夫”,可他的身份可不是普通大夫,况且他还有官职在身的好不好? 罗千问:“高大夫,你来找我姐的吧?我姐不在。” 高阳一愣,不露声色的问:“哦?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吗?” 罗千一挥手,故作老气的道:“嗨,和那位贺少爷出去,大概是玩的找不着北了吧。” “贺少爷……”高阳咀嚼着这个名字,还未再问话,就听见罗千说:“哎?说什么来什么,他们回来了!” 高阳顺着罗千的目光转头一看,就见一俊俏小公子和罗潭双双走过来,身后的小厮还抱了一堆东西,罗潭正很豪爽的与对方说:“日后游历大江南北策马天涯,算你一个!一定诸多趣味!” 贺少爷笑道:“荣幸之至。” 高阳的嘴角抽了抽。 罗千朝罗潭打招呼:“姐!高大夫来找你了!” 罗潭这才瞧见高阳,高阳走过去,先对罗潭笑了一笑,才看向这传说中的贺少爷。 贺少爷瞧着很是俊秀斯文的模样,方才瞧着也同罗潭相谈甚欢,见了高阳,便对罗潭道:“既有客人,便不打扰你了。”说罢又命随从拿了个小盒子,道:“昨日回去的路上偶然瞧见,觉得你大约会喜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希望不要嫌弃。” 罗潭接过,高兴的道:“谢谢,你的眼光,我素来是相信的。” 见他们二人旁若无人说的高兴,高阳只觉得有些憋屈。好容易送走了贺少爷,罗潭才问高阳:“你过来找我有事么?” 高阳眯着眼睛看她,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那倒不是,”罗潭说:“你不是回高家,有许多要忙的事嘛。”一边说一边顾着打开贺少爷给她的盒子。 便见盒子里,放着一条手链。罗潭向来不爱这些珠钗首饰,这手链却是细细的金链子,链坠却是一把精巧的小刀,只有小手指指甲盖大小,栩栩如生,可爱得紧。罗潭当即就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高阳见状,心中越发不悦,道:“既如此,你也陪我走走吧。” “我为什么……”罗潭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阳抓着胳膊往外走了。她虽有武功,在高阳面前却是不够看的。高阳平日里看着谦谦君子,本身可并不文弱。罗潭挣扎不开,只得被高阳带着走。 罗千在后面对他们二人挥了挥手,道:“早点回来啊姐!” 高阳一直带着罗潭走到一条小巷子里才松开手。 罗潭的手腕都被他抓的生疼,不由得甩了甩手抱怨:“你疯了啊?” 高阳怔了怔,松开口,半晌才道:“我忙的很,你也并未空闲?” “啊?”罗潭不姐。 “和贺少爷玩的很开心么。”高阳打量她,语气却有些古怪:“才认识几日,就用上了‘素来’,你与他很熟么?很相信他么?” 高阳今日实在是古怪至极,罗潭没理出味儿来,下意识的回到:“你有病吧?我与谁熟还要与你说啊。你今日怎么了,吃错药了?你祖父责骂你了?” 高阳深深吸了口气,才道:“若是我不来找你,你就跟别人出去游山玩水?” 罗潭被高阳今日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她也不是耐心的人,便道:“你这人也太霸道了吧,你不来找我,我自然要去找别的人玩,不然就自己闷死在屋里么?天下这么多人,当然要广结好友啊。” “只是好友?”高阳欺身上前,道:“你不是都已经开始相看未来夫君了?” 罗潭一怔,问:“你怎么知道?” 她这话落在高阳耳中,却是在默认的道理。 高阳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这一回,却又是恢复到平日里温和的语气来。罗潭见他神色如常,只当他是这会儿正常了。便道:“还不错啊,不想那些个文绉绉的书生,也并不粗鄙,挺有意思的。” 高阳道:“不要再与他见面了。” 罗潭费解:“你怎么回事?怎么今日老说奇怪的话。且不说这是我娘要我去见的。可是交什么朋友,挑什么夫君,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吧,你操的这是哪门子心?难道我日后见别人你也要管?” “对。”高阳打断她的话。 罗潭愣住。 “我本来以为,你会自己明白的。但是你笨的教我叹为观止,或者,其实你是聪明的,所以故意吃定我?”他若有所思。 罗潭听不明白他的话,就只听见了高阳说她笨,当即就炸毛了,道:“你才笨。不仅笨还无理取闹。我就喜欢和贺少爷玩儿,你不让我见他,我偏要。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阳一把拉进怀里,堵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温和如同他本人,似乎也是谦谦君子一般,然而在柔和之中,却也有着强势和不容拒绝。 罗潭捂着嘴巴后退两步。 她纵然再如何粗枝大叶,却也晓得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她从未深思过自己同高阳的关系,在她看来,高阳是个不错的朋友,虽然喜欢捉弄人,外表温和好说话实则一肚子坏水,但总归还能算个君子。 但是君子如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占了她的便宜?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罗潭早就举起刀满城砍人了,再不济也会将对方狠狠揍上一顿。但是遇上高阳,她除了慌张失措之外,竟然没生出多少愤怒的情绪。 好似已然习惯了这般亲近的举动。 是的,已经习惯了。 从定京跟到陇邺,住在高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高阳对她绝对称得上君子,但又时不时地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那些举动十分自然,而罗潭又大大咧咧,不会太过计较。以至于像是蚕食桑叶,顺理成章,到现在做出这般出格的事,也好像很平常。 罗潭悚然。 高阳见她如此,神色微松,语气却是柔和了。 他道:“以后不要见他了。” 罗潭羞愤:“你为什么……” “如果这也看不出来,我便要真的怀疑你已经笨的天下挑不出第二来。”高阳轻笑。 罗潭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突然道:“莫非你喜欢我吗?” 高阳轻咳一声,道:“我都做得这般明白了。” 罗潭却觉得委屈,哪里明白了。他又没来提亲,也没写情诗,更没像谢景行对沈妙那样时不时地说些甜言蜜语,鬼才能看得出来! 高阳道:“一开始只是觉得你好玩儿,想逗逗你。后来却觉得你很有意思,看到你和别的人亲近,我心里也会不舒服。本想着这样顺其自然,你总会明白。可现在我懂了,以你的脑袋,若我不说,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 他上前一步,不给罗潭逃开的机会,道:“你明白了吗?” 罗潭被他绕的有点乱,下意识的点头:“嗯……哦。” “那就好了。”高阳愉悦的拦住她的肩:“那么现在回府吧。” “回什么府?”罗潭问。 “当然是罗府。”高阳笑得云淡风轻:“是时候和岳母提提咱们的亲事了。” 片刻后。 “高阳,你找死!”
番外 私相授受(丘宁夫妇) 冯安宁总是觉得自己很怕沈丘。 说起来很奇怪,她是冯府的千金大小姐,自小骄纵挑剔惯了,冯老爷和富夫人宠着她,家中上上下下的兄弟姐妹也让着她,便让她长成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骄傲性子。 不过却有两个人除外。 一个是沈妙。冯安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沈妙玩在一起的,有着蠢笨粗野之名的沈妙,不知不觉不再如从前一般做出一些可笑的举动,而且因为大家一起在广文堂学习功课,和沈妙坐的又是一张桌子,冯安宁渐渐察觉到沈妙甚至称得上有些聪明。 年少的时候,总是崇拜些比自己看着要高深莫测的人,更何况沈妙因为之前的粗野,和之后的端庄,判若两人,这种差别就显得更加明显起来。 冯安宁不由自主的就想和沈妙玩儿,广文堂其他的官家小姐她瞧不上眼,偏对沈妙青睐有加。沈妙既不捧着她,也不巴结她,对她可有可无的模样,冯安宁反倒觉得沈妙比那些个时常跟在她身后说漂亮话儿的小姐来的真实。 冯安宁觉得自己也听有病。 沈妙这茬不提,第二个不会让着她的人却是沈丘。 说起来,沈丘这人无论在长辈还是在晚辈中,名声都是极好。即便有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妹妹,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名声。 冯安宁从前也曾见过沈丘一两回,只觉得是个英俊青年,瞧着和煦如阳光,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可是后来她与沈妙渐渐熟络起来,连带着近距离接近沈丘几次,却觉得莫名有些惧怕沈丘。 一来沈丘没有如同那些贵家公子哥儿对她礼让有加,或许是沈丘本就是武将出身,性子粗犷不够细致,可是二来,他待冯安宁便如路人一般,并未因着冯安宁是沈妙好友就要格外高看一眼。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冯安宁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可是每当她想要发脾气的时候,瞧着沈丘目光犀利喝着手下士兵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的却步了。 冯安宁自己也不明白,若说临安侯府的谢景行是定京的男霸王,她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个女霸王吧。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偏生就对这对兄妹无可奈何呢? 冯家大哥就骂她,只晓得在窝里横。 冯安宁悻悻然,每次都说下回见到沈丘,一定要趾高气昂,可是等真的见到了,却又是缩着脖子,低眉顺眼的走过去。 就连沈妙的表姐罗潭都觉出部队来,说:“怎么安宁每次来沈宅,都要比往日安静一些呢?” 沈妙就似笑非笑道:“倒不如说,见着我大哥要安静些。” 冯安宁恼羞成怒:“胡说什么呢?我想安静就安静,还须得人同意不成?” 罗潭就冲着冯安宁身后喊:“丘表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冯安宁身子顿时一僵,拔腿就想跑。就见罗潭指着她乐不可支:“小表妹说的是真的,难道冯家大小姐最怕的竟然是丘表哥么?” 冯安宁愤而起身,发誓再也不同罗潭说话了。 …… 倒是后面的事情有些出乎冯安宁的意料,她同沈妙出去,因为自己的疏忽,反而让沈妙落入贼人手中。冯安宁的心中自然是自责不已,而沈丘的态度更让她心惊胆颤。 沈丘毫不留情的表达了对她的质问。 沈妙失踪,冯安宁心中难受,不知是谁把沈丘怒斥冯安宁的话告诉了冯家兄长。几位兄长心疼妹妹,纷纷道:“那沈家大哥也实在太过分了,事已至此,先去搜寻沈家小姐方是正事。怎么还与你个小姑娘计较,你不也很自责了,怎能雪上加霜?” “不是的。”冯安宁捂着脸道:“他说得对,本来就是我的错。” 她心里一边担忧着沈妙,一边又有些自厌,觉得自己很是讨厌,沈丘定然也很讨厌自己的。 所幸的是沈妙活着回来了,也未出什么事。可是冯安宁却再也不敢踏足沈府,倒不是别的,只是觉得很是羞惭,若不是自己,也不会令沈妙吃这样的苦头。虽然结果是好的,但过程却也不是胡编。 她其实很想去沈宅,见沈妙,同罗潭拌嘴,或是看看沈丘也好,也是也只得自己按捺着。即便罗潭给她下帖子,冯安宁都是回绝了。 她性子骄纵,旁人看着是不懂事,其实最是倔强。她低不下来头,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干脆这样惩罚着自己。 谁知道沈妙的亲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呢? 冯安宁听起自己父兄说起朝堂一些事情的时候,知道沈家是众矢之的,谁取了沈妙,对沈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沈妙就更是了。自己的亲事都成了权谋的牺牲品,沈妙又能怎么办? 冯安宁想到了自家大哥。 冯子贤性情温和,眉目端正,重要的是冯安宁了解自己的大哥,绝对是正人君子。比嫁给太子之流实在是好多了,便说动了大哥去沈府提亲。 冯子贤起先是愕然的,可他也的确听冯安宁说起过沈妙的不少事情。觉得冯安宁虽然骄纵,可这样的人没什么心眼儿,被冯安宁觉得不错的人,至少不会是奸猾之辈。 冯子贤答应了冯安宁去沈府瞧一瞧,不过最后却是被沈妙拒绝了。 尽管如此,冯安宁和沈宅的关系还是因此而缓和了一些。因为她在回府的路上遇着了沈丘,沈丘应该已经知道了 ,沈丘应该已经知道了冯子贤来府上的事,瞧了她一眼,对她道了一声谢谢。 只一声谢谢,便让冯安宁有些激动地辗转反侧了。 冯安宁的贴身侍女小心翼翼的问她:“姑娘对沈家大少爷如此看重,为他喜为他忧……可是……可是倾心沈家大少爷?” “你胡说什么?”冯安宁本能的反问,柳眉倒竖,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 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来,道:“奴婢胡言乱语,还望姑娘饶奴婢一回。” 半晌却没听到冯安宁的回答。侍女心中正是七上八下不安的时候,只听得头上传来一声:“罢了,你起来吧。” 冯安宁对着镜子,咬了咬唇。 有些事情不承认,不说破,不代表就没有发生过。连自己的贴身侍女都能看清楚的事,冯安宁想,大约她自己表现的应当很是明显了吧。至少没瞒过贴身侍女,就更不可能瞒得过沈妙的眼睛了。 沈妙知道自己的心思,会不会告诉沈丘……那沈丘是否知道? 冯安宁有些烦躁的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姑娘生了一张娇美的脸,大眼俏鼻,唇角微翘,就显得有几分大小姐的气性儿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沈家两兄妹。沈妙就不说了,到底只是因为沈妙总是有些神秘,那沈丘好端端的,众人眼中最好说话又亲切,性子磊落不计较的好人,她在怕什么? 她怕的其实不是沈丘,只是自己,在沈丘眼中或许骄纵胡闹,是非不分,什么都不会的自己。 恋慕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审视自己,做的哪一点不好,若是对方优秀的很,便是要怀疑自己三分,是否配不上对方。你小心翼翼的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努力做事,但还是忍不住心里七上八下,悬而未决,就怕自己哪里出了错。 偏偏越是紧张越是出错,越是如此就越是在对方面前出丑。沈丘因沈妙的事情怒斥她,她怕对方厌恶而难过,沈丘对她道谢,她就能立马高兴起来。为其高兴为其忧心,冯安宁都能想到那门外头的戏班子里花魁翘着兰花指的唱词。 “相思坟上种一株彤彤红豆,豆熟掉进心尖尖,问一句汝可知?” 这唱词也忒俗气,冯安宁却觉得说的是很对的,简直像是把她的心事全都唱出来了一般。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大抵是无望的,因着沈丘实在是看不出来待她有什么特别。冯安宁又黯然又无趣,觉得独自一人唱戏也索然无味。 偏偏沈妙还在这时候出嫁了,嫁到了千里之外的大凉。 这不仅仅意味着从此之后定京要少一个朋友,更意味着她也不能再有理由去沈宅,动自己隐秘的小心思来。 冯安宁很失落。 …… 世事变迁,谁都没想到定京会风云突变。 或许那些聪明人知道,为官者知道,宫廷人知道,冯安宁这样不问世事的官家女儿,却是茫然的。 一夜之间,文惠帝就病重了,定王傅修宜掌握大权。皇子们死的死,罪的罪,伤的伤,亡的亡。定京官家人人自危。 冯安宁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能看出冯大人凝重的神情,以及自家兄长们每日的忙碌。 直到有一日,冯老爷将冯安宁叫道屋中,对冯安宁道:“安宁,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冯安宁敏感的猜到冯老爷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不过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几乎想都没想,冯安宁就立刻回道:“爹,我还不想嫁人,我想陪在爹娘哥哥的身边。” 一向疼爱她的冯老爷这一次却是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道:“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一直留在府里不嫁人的。莫非还想当老姑娘不成?你表哥过几日到定京来,你带着他四处转上一转。” 这话里的意思几乎是有些暗示了,冯安宁从来就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立刻站起身来,激动道:“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冯老爷眉头一皱:“什么什么意思,你表哥来定京,你这个做表妹的接待又怎么了?” “接待?我又不是下人,为何要我来接待?”冯安宁道:“再说还有大哥二哥呢,我不去!” “你!”冯老爷冷下脸:“必须去!” 冯老爷自小到大就没对冯安宁说过一句重话,今日却是当着下人们的面如此不给冯安宁留面子。冯安宁觉得既伤心又委屈,干脆站起来道:“爹,咱们冯家又不缺银子,犯不着做卖女儿的勾当。这表哥与我多年都未见面,你不嫌尴尬,我还嫌无话可说呢!你莫不会是想要打着接待的名义,让我与他成什么表哥表妹的好事吧?我不干!谁愿意谁去,我不愿意!” 她和罗潭呆的久了,说的话都有些荤素不忌。 冯老爷猛地站起身来,“啪”的一巴掌扇到冯安宁的脸上。 冯安宁一呆,面上火辣辣的疼,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冯老爷,却见冯老爷眼皮都未抬一下,道:“滚回你自己的屋里去,好好反省,别说我冯家教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 周围的下人们都震惊了。 冯老爷从来舍不得砰冯安宁一个小指头,曾经广文堂的夫子因为功课责打冯安宁的手心,冯老爷见了冯安宁手上的印子还说要与那夫子拼命,如今却是 ,如今却是自己亲自给了冯安宁一巴掌。 冯安宁“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大门。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关好,扑到床上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她只在小时候见过那位远房表哥一面,那表哥比她大一些,会微笑着唤他表妹写的一手好字,少年时候就吟的一手好诗,可是冯安宁却亲眼见着还尚且年少的他去亲自家贴身丫鬟的嘴巴。 冯安宁觉得恶心极了,还将此事说与自家人听,可是冯家人都觉得她是看错了,不肯相信她。冯安宁就更讨厌这位表哥了。 别说是接待他,连见也不想见。况且冯老爷说这话的意思,冯安宁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听得懂这其中的暗示,冯老爷分明就是有意要撮合她和这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哥。 冯安宁越哭越觉得伤心,喜欢的男子不喜欢自己,大约觉得自己还很拖累。自家父兄反倒来要她与厌恶的人过一生。沈妙和罗潭都走了,她在定京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只觉得满腹委屈无法诉说,她爹如今还打她,冯安宁真觉得日子难过极了。 可是她是个骄纵的,不仅骄纵还犟的很,冯老爷可以不宠着她,厌恶了她,她却倔强一如往昔,甚至开始绝食抗议,总之就是不肯服软见那位恶心的表哥。 若是往常,她这般绝食抗议,早已让家里的人忙的团团转,可是这一回却不起什么作用。甚至冯老爷变本加厉,态度反而越发强硬。 冯安宁与冯老爷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冯子贤自定京外办事回来,得知此事,来安慰她。 冯子贤道:“妹妹,你也别责怪爹了,爹如今也没办法,定京局势动荡不安,咱们冯家岌岌可危,爹想你早些出嫁方得避祸。曹家表哥家大业大,你嫁过去吃穿不愁,且他也算才貌双全,又是自家亲戚,过去后总不会亏待你。大哥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没有这一遭,自然能任你随意挑个如意郎君,可是现在……安宁,你忍一忍吧,爹也是没办法。嫁给他,总比跟着咱家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的好。” 冯安宁听得怔住,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些。前段日子她看冯家人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心中也觉得奇怪,可每次问起来,都被冯老爷打发了。这回自己的亲事,冯安宁还真没将此事联系起来。 她问:“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家要倒霉了吗?”不等冯子贤回答,她又道:“若是冯家真的有什么危险,我身为冯家的女儿,又怎么能置之度外冷眼旁观,莫非父亲以为将我嫁人,让我避开这一切就是为了我好么?既是自家人,同甘共苦总要做到吧!” 冯子贤叹了口气,道:“妹妹,你的话我何尝不知,只是许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想要与冯家同甘共苦自然很好,可是爹娘怎么舍得。你自小娇生惯养,我们都不愿你出什么事。况且还有许多心怀鬼胎之人,若是拿你威胁冯家又该如何?”顿了顿,冯子贤才艰难道:“你留在冯家,不仅帮不上忙,反倒会让爹娘分心,甚至会成为冯家的软肋。若是嫁到曹家,不仅可以让爹娘安心,曹家也许还能帮得上一些忙。” 冯安宁许久没有说话。 “安宁……”冯子贤见她不语,有些担心。 “大哥,我没事。”她深深吸了口气,笑着看向冯子贤:“你容我再想想吧。” 冯子贤见她不欲多说的模样,知道一时之间冯安宁很难接受这么个变故,当下也没多言,自行离开了。 等冯子贤离开之后,冯安宁才茫然的看向铜镜,双手微微颤抖。 人有旦夕祸福,冯安宁也没想到,似乎只是短短的一夜间,她就能从人人称羡的千金小姐变的如此危险。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累赘。 年少的时候过的太过天真而肆意,却不晓得上天是吝啬的,可是可恶的。他给与你前半生的福气,就要用不安定的未来来偿还。 一边是继续使性子过自己的生活,一边却是家族。 冯安宁想,当年沈妙要护着沈家,处处被制掣,做事情都要思前想后的时候,也是这般纠结的么?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花容月貌的骄纵千金,能承担的起这么巨大的责任么?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啊。冯安宁想着,便是要骄纵,也要人宠着才行。不是人人都是冯家人,也不是她一辈子都能受冯家庇护。 反正……她喜欢的人,也并不喜欢她的。 冯安宁下定了决心。 …… 冯安宁的转变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她答应了冯老爷的暗示,也决定和那位曹公子试着见面谈笑,或许日后还会成为他的妻子。 冯家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他们也无可奈何。在仅有的几条前路里,似乎只有这一条能让冯安宁过的轻松些。若是可能,他们不愿意冯安宁受一点子委屈,可到了必须受委屈的时候,他们又宁愿她能少受些,再少受些。 冯安宁的转变不仅仅只是对曹家表哥的态度,还有她自己的性子。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有些沉默,这在外人看来是懂事温柔,在冯家人眼中却很痛惜。可每当他们问起冯安宁,冯安宁却只是笑着敷衍几句。 曹公子倒是对冯安宁十分满意,毕竟冯安宁生的娇美,如今转了性情,更加柔顺可人,他还是挺喜欢的。 转眼几乎就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冯家和曹家交换了二人的庚帖,冯安宁坐在屋里,看着外头的花花草草发愣。 却听闻自己的贴身丫鬟匆匆忙忙跑过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什么事?”冯安宁问。 “表少爷在醉仙楼被人打了!”丫鬟道:“被将军府的沈大公子打了!” 冯安宁本来并不在乎丫鬟说的这事儿,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忍不住吃了一惊,道:“你说…。被谁打了?” “沈家大少爷,沈三小姐的大哥!”丫鬟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曹公子正在府里闹着,说要取消婚事呢。” …… 冯安宁到大厅的时候,就看到冯夫人和冯老爷正在一口一个“贤侄”的劝曹公子。曹公子却是气愤难平的模样,见冯安宁出现,立刻冲了过来。 冯安宁这才看清曹公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被揍得不轻。尤其是两个乌黑的眼圈,看的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曹公子见状,越发恼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既然早已与人暗度陈仓,和那沈丘有了首尾,又何必来与我做什么亲事?莫非是想嫁到我曹家来与我戴绿帽子不成?” “住口!”冯老爷脸色一沉,这曹公子说话实在难听。虽然想冯安宁嫁过去,可冯安宁是冯老爷自小宠大的,哪能被这么糟践? 冯安宁也是收了笑,道:“曹公子慎言,我以为曹公子这样的门户,断然不会学人口舌搬弄是非,原来是我想岔了。” 她和沈妙混了许久,说的话里都学会待人三分嘲讽。曹公子哑然一瞬,随即却又是冷笑起来,道:“你又何必做什么清高姿态?若非你与他有首尾,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替你出头?” 替她出头? 冯安宁眉头一皱,冯子贤问:“阿诺,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诺是冯府的小厮,因着曹公子如今暂住在冯府,对定京路途又不甚熟悉。冯子贤便将自己的小厮调了一个到曹公子身边,这样方便些。 阿诺站出来,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曹公子,这才慢慢道来。 原来这曹公子,表面上瞧着对冯安宁嘘寒问暖,看着也是个恪守礼仪之人,私下里却并不如何正经。对于要娶冯安宁,只是因为冯安宁家世和容貌都还算般配,可是那曹公子府里虽然没有姬妾,可沾手过的女人也丝毫不在少处。 他在醉仙楼里喝酒的时候,定京里结识的一众狐朋狗友就问他:“曹少爷,听闻那冯家千金可是个骄纵性子,你在这里饮酒寻欢,日后是不是便要收敛一些了?” “开什么玩笑?”曹公子就回道:“男人在外应酬天经地义,况且如今我娶了她是高抬她,我曹家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进去的。若非是看她性情温顺乖巧,那也轮不到她进我曹府的门。” “温顺乖巧?不是说冯小姐骄傲跋扈,目中无人么?” 曹公子得意一笑:“不过是以讹传讹,想来她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故意讨好于我。罢了,见她这般乖巧努力,若是日后不给我惹事,谨小慎微,我也会多怜爱她的。”到最后,便又是些污秽的玩笑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曹公子自己说的快意,却见一边席中突然大踏步走来一人,他还未反应过来,便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被人揍翻在地。那人三拳两脚就揍得曹公子哭爹喊娘,罢了,才听到那人说:“冯家挑女婿的眼光也忒差了!这么个软蛋,还想娶冯家小姐?” 周围人都看的呆住,曹公子既丢了脸面又挨了揍,气愤不已,一问那人身份,却是将军府家的大少爷。沈丘他得罪不起,就过来发难冯家了。 冯老爷和冯夫人闻言气的脸色铁青,倒不是生气沈丘,而是生气曹公子的做派。原先以为是亲戚,这人表现的又很是得体,若非今日出这么一出,他们还不知道私下里曹公子是这副嘴脸。既然瞧不上冯安宁,又何必过来提亲,要是真等冯安宁进了曹府大门,岂不是跳入火坑。连自己妻子都不尊重的人,能指望他真心爱护冯安宁一辈子? 冯老爷大怒:“我看你果然该打,既然你这么瞧不上冯家,冯家也担不起你这样的大人物,给我滚出去!” 曹公子一愣,不可置信道:“什么?” “没听见吗?叫你滚出去。”冯安宁冷冷道。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多年以前,她就亲眼见过这姓曹的狎玩侍女,早已对他不抱任何幻想。如果不是为了帮助冯家,她也不愿意委曲求全,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没什么好说了的。 她的心里,竟然有几分庆幸。 曹公子还要说什么,却已经被脸色铁青的冯子贤叫人赶了出去。 冯夫人见着冯安宁,心中酸涩不已,险些让自己的女儿掉入火坑。还是冯安宁反过来安慰她才成事。 可是冯安宁的这门亲事,终究是毁了。 …… 不用去应付恶心的表哥,冯安宁的日子反倒过的轻松了许多。虽然冯家如今仍然是岌岌可危,可是她也不再如从前一般钻牛角尖。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可是她却没想到自己会在出门的路上遇着沈丘。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再见面时,尴尬、唐突、不知所措,再也没有平日里的爽快利落。 沈丘却是先她一步走过来。 冯安宁见他走进,他越发高大威武,英俊倜傥,和那些软绵绵的公子哥儿相比,倒像是浑身上下用铁铸成一般。 她心中一瞬间慌乱,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你为什么要打曹公子?” 沈丘眉头一皱,道:“那种人,打了他又如何?” “你不该打他的。”冯安宁摇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他因此而心生怨恨,难免调转头背后动手脚。这个时候撕破脸……”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慌乱之下,随便找话来说了。 沈丘盯着她:“如果我不打他,你就要嫁给这样的人?” 冯安宁一怔,随即轻声道:“也许吧,这也没什么不好?” “这没什么不好?”沈丘语气中倏尔有了一丝怒气,他道:“那种软蛋,在外花天酒地,还背后议论未婚妻,你愿意嫁?” 冯安宁抬起头,看着他:“这和沈副将有什么关系呢?” 她有一点期待的。 “娇娇临走之前交代我看好你,若知道你嫁了这么个玩意儿,一定会生气。”沈丘道:“自然与我相关。” 冯安宁黯然,道:“多谢沈副将关心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在定京里,这个关头敢娶我的人家本就凤毛麟角,我没有过多的选择,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意。” 沈丘怔住。 冯安宁说完这句话,就对着他轻轻一福,转身要走了。 她从来都是笔直笔直的,骄傲的像是不谙世事的烈马驹,如今看背影,却是很消瘦。 沈丘无端的就觉得心里发赌。只觉得那个原先有些骄纵的,看着他却会害怕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也就长大了,可是长大了,却无端的多了些难过,让人觉得不忍。 行动快于理智,他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冯安宁的胳膊,将她扯住。 冯安宁回头,诧异的看着他。 沈丘瞧着她的眼睛,一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笑起来的决定,也是庆幸一生的决定。 他说:“胡说,怎么就没有选择了。你看我如何?” 冯安宁眼睛蓦地瞪大。 “你看我,比姓曹的可更好?”他再一次重复道。 武将重情,不比的文人弯弯绕绕,直接而热烈,赤诚而真挚。 冯安宁的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霞。 她说:“如果我说好的话,这算不算就私相授受了?” 这回轮到沈丘愣住。 却见那姑娘笑靥如花,仰着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好。”
番外 远行(包子兄弟) 初一和十五十八岁的时候,孝景帝宣布退位了。 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孝景帝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正是好时机,怎么说退位就退位了。 可是这么多年,孝景帝和沈皇后二人,可真真实实的坐实了“任性”二字。纵观历史上,断然没有这般随意的帝后,没有后宫三千佳丽,就只有皇后一人,群臣不是没想过法子,不过最后除了自己讨得没趣儿,还真是没法撼动沈皇后的地位。 况且沈皇后还有个强有力的娘家,一来二去,群臣也就随了去了。反正沈皇后诞下两个儿子,大凉后继有人。 可即便是后继有人,也不能这么早就让其登基啊。 初一和十五的名讳,一个叫谢淑,一个叫谢舞。只因为在孩子们满周岁不久之后,正要取名字的时候,赤焰道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说着两个孩子的出生很是艰难,要平安长大,得取女孩儿的名字压一压。于是谢景行就给两个孩子娶了这么个名字。 谢淑和谢舞年纪渐渐长大懂事后,因为名字的原因没少和谢景行吵架,可便是好说话的沈妙也不肯给他们改名字。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谢淑肖似沈妙的性子,稳重懂事,少年老成,谢舞活脱脱就又是一个谢景行,每日走街串巷,看着倒是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不过熟悉的人都晓得,谢舞那一肚子坏水,比谢景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兄弟二人感情倒是极好的,如今谢淑为太子,即将登基,谢舞为滇王。 群臣倒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上书,俱是指责谢景行不应当这么早就离开,谢淑年纪尚轻,压不住阵势,处理朝事的手段稚嫩,只怕是不太平。 但是群臣的话,谢景行怎么会听呢?谢景行的性子霸道,群臣这些话在他眼里就是个屁。况且他已经下定决心退位,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决定,又怎么会因为几封折子就改变主意? 沈妙更是淡定,做皇后这么多年,起初多少人想要拿她的小辫子,结果人自立后以来,过的四平八稳,说句奇怪的话,倒像是做过皇后许多年似的。处理的干干净净,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还一不小心贤名满天下,那些个老顽固也找不到毛病。 这会儿,谢景行正在与两个儿子说话。 时光似乎十分优待他,即便是两个儿子都已经长成了英俊美貌的少年,他还是那般倜傥俊美。只是相比较十几年前的骄狂,如今的谢景行更多了几分内敛的霸气,看着更比从前危险。 他漫不经心的教训两个儿子:“老大,老二,你们俩就在宫里好好守着。你爹我就把这个江山交给你了,好好做,别让我中途又回来收拾烂摊子。” 私下里,他从来不在两个儿子面前自称“朕”什么的,这在外人看来没有尊卑,最是大忌,不过谢景行本来就不在意礼法世俗,更不想因为这些等级而和儿子间有隔阂。或许是经历过家族的不幸,才会对这些事情更加小心敏感。 谢淑沉着应了,反倒是谢舞,懒洋洋道:“放心吧,我们兄弟二人,可没那么蠢。” “话说的简单。”谢景行挑眉:“你可别小看了这宫里的人。当初你爹我登基的时候,可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现在换人,他们自然是要找茬的。崽子们,你们还太嫩,对方可都是老狐狸。话不要说的太满啊。” “爹放心,”谢淑对自家老爹的这番恐吓面不改色:“儿臣应付得来。” “老狐狸到底也只是狐狸,大哥可是老虎。”谢舞嗤之以鼻:“再说大哥要是真不行了,这不还有我吗?” “你真敢说,”谢景行眯起眼睛:“老大,给我看好这崽子!” 谢淑从小便不需要人操什么心,小小年纪沉着的很,倒是谢舞,让人头疼不已。不知道自小到大在陇邺捅了多少漏子,活脱脱又一个谢景行。只是当年的谢景行有个同他一样混的临安侯罩着。现在的谢舞老爹却是帝后,一个不小心,那是要惹来御史弹劾的。 幸而有谢淑每每在后面替谢舞擦屁股,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只是后来谢淑渐渐长大,太子的言行也要被人注意,倒是不好如同小时候那般帮着谢舞。谢舞干脆就自食其力,每天要做的事情几乎是闯祸,弥补,再闯祸,再弥补。 可以说,这陇邺官家的小辈,没有不受过谢舞的荼毒的。谢舞那坏心眼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现在谢淑上任,谢景行即将带着沈妙出去游历,谢景行闭着眼都能想的谢舞打的是什么主意。估计谢舞在想,好啊,小辈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残害陇邺官家的老家伙们了。 谢舞无辜道:“爹,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我是那样的人吗?大哥要真当了皇上,若是有人找茬,好多事情不方便出面,这不还得用些特殊手段。是不是,大哥?”他冲谢淑眨了眨眼睛。 谢淑面无表情的撇过头去,避开了谢舞的暗示。 谢景行勾唇一笑:“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应该让铁衣和莫擎看着你。” “爹,你可不能这么做啊!”谢舞立刻道,不过他想了想,又释然了:“不过您要这么做就这么做吧,反正莫擎和铁衣两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我一个。” 谢景行一拍桌子:“小崽子,你是不是想造反?”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人说:“ 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谁要造反啊?” 沈妙自门口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倒是经过这么多年,仿佛玉石被打磨的更加光润圆滑,芳仪天成,沉静威严,让人看的目不转睛。 谢淑和谢舞忙唤了一声娘亲。 沈妙走过来,瞪了谢景行一眼,道:“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谢景行道:“我胡说?你相信这崽子是吗?”复又对着谢舞骂道:“白眼儿狼,你爹我当年给你换尿布喂奶算是喂了狗了。” 谢淑、谢舞、沈妙:“……” 说起来,当年沈妙沉睡的那段时间,谢景行的确是对谢淑和谢舞很好的。亲自把屎把尿,换奶娘,夜里抱着一起睡,简直事无巨细,旁人都说谢景行这样的性子,能对小孩儿这般温柔,实在是不可思议。但谢景行的确就这么做了。 谢景行在那段日子表现出来的,的确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慈父。 不过自从沈妙醒了之后,他再看这两个小子,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老说要让孩子早些长成男子汉,那个磨砺,外人看着都心疼。 也是谢淑和谢舞意志坚强,他们二人小小年纪全然没长歪,论起才华品行,都是大凉数一数二的。而二人的相貌也继承了父母的优势,英俊美貌,气质天成。谢淑冷峻,谢舞风流,陇邺多少官家姑娘都暗中倾慕。不过这俩孩子也曾在外人面前说过,此生要与爹娘一般,只娶一位女子,与她恩爱白头。 于是乎,官家父母都觉得这也太难了,官家小姐,或是平民少女反倒是更加倾慕这双兄弟。这般出类拔萃的男儿还有情有义,当是世间仅有。如谢景行和沈妙这对帝后多年在大凉都有如此贤名,除了本身极会治理国家之外,还因为谢淑和谢舞实在是很得人喜欢。 谢淑和谢舞对待这个严父自然没有对慈母来的亲切,是以谢景行时常愤愤,说两个小崽子还没有他养的那头“娇娇”识情识趣。 沈妙道:“阿淑,阿舞,刚开始的时候,势必有许多朝臣会针对你们。倒不是他们不好,只是最开始的时候,都会经历这些。不必与他们计较,阿淑,你只需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就行。若是真的有那冥顽不灵的,阿舞,你向来机灵,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竟是鼓励谢舞去用些“特别手段”。 谢舞果然兴奋起来:“果然知我者莫如娘亲!” “夫人!”谢景行道:“你也要跟着他们胡闹吗?” “阿舞的手段比起你当年来可算是温柔多了。况且这世上做事不可死板,适度的圆滑起来自然不错。阿淑,你的本事娘不担心,娘也没什么好交代你的。要交代的……若是遇着了喜欢的姑娘,就别犹豫了。” 谢淑:“……” 谢舞道:“不错,大哥早该为我寻个大嫂了!” “还有你。”沈妙盯着他:“你给我好好收敛些。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陇邺里多少姑娘都被你撩拨的不行,若是不喜欢,就别去撩拨,平白误了人一生。”说起这个,沈妙气不打一处来,又瞪了一眼谢景行,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一个德行! 谢景行无辜的摸了摸鼻子。 谢舞见话头转到自己身上,连忙扯开话头道:“娘,也别这么说嘛,说起来,你们究竟要去游历多久?” “等你娘有了妹妹我们就回来。”谢景行插嘴道。 “不是吧?”谢舞夸张开口:“你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剩下的话在沈妙严厉的目光中晏息旗鼓了。 “见过了好的风景,去过了好的地方,自然就会回家。”沈妙道。 那是年少时候的梦想,在过去的时日里,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已将它搁浅,所幸的是如今还有机会,这一生还很漫长,过的如此充实和满足。 谢淑微笑道:“爹娘放心出门,儿臣不会有负所托。” “还会找个媳妇儿的!”谢舞补充道。 ------题外话------ 谢淑:高冷boy谢舞:逗比boy 毒后写到这里,正文和番外就正式完结啦!不知不觉一年也都过去了,感谢大家的陪伴!开坑的时候其实是很冲动哒,但是到最后也坚持下来了。和祸妃的角色们不一样,沈皇后是一个比较温柔善良的人,因为爹娘大哥都很暖,所以性格其实并不坏。谢哥哥则是我想创作的一个角色,身上有江湖人有的侠气和义气,背景复杂但却很真性情。 总之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和霸道侯爷的故事! 希望你们喜欢! 顺便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你知道吗?我和你既一样,又不一样。”“你是战士,我是魔导师。哪里一样?”“我们的天赋都很高,也都很努力,彼此命运也很相似,还有爱而不得的女人。”“哦,又哪里不一样?”“骨子里,我像冬天里燃烧的烈火,你像夏天里化不掉的寒冰。有些路,我或许真的过不去这道坎,而你可以。”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突然间都沉默起来……......
关注412116664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黑道教父之子入读高中,掀起阵阵血雨腥风的同时还不忘身边的各色美女,面对高贵的班主任,美丽冷傲的校花,清纯可爱的班长,性感火辣的辣妹,他又该如何处理这种让所有男人幸福又头痛的问题常言道,武力不能解决一切,但他却能以暴力解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更是他的手段校园内外,一切唯我独尊,这才是他的目标?s男人好色,英雄本色,本书有点yy?,有点幽默,有点暧昧,有点感动...
月光变奏曲小说全文番外_昼川初礼月光变奏曲,────────────────────────书名:《月光变奏曲》作者:青浼文案:从前从前,有个名叫昼川的作者,江湖传言其性格温和,温润如玉,人称:温润如玉公子川。……那一日,初礼去梦想的出版社元月社面试。面试完毕经过编辑部时,她听见从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先开三万二首印量试试水’?试!试!水!够胆你再说一遍?!当老子要饭的啊?!”初礼:“……”八一八那些年作者、编辑圈子里的物种多样化。内容标签:欢喜冤家职场业界精英励志人生搜索关键字:主角:初礼、昼川┃配角:┃其它:=楔子+第一章 【楔子】 2016年8月11日,盛夏。 下午一点,正是一天最炎热的时候。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不知道打从哪儿传来的蝉鸣声震动耳膜,远方的操场里传来放暑假的年轻人打篮球发出的声响…… 一名身着白裙,脚上穿着洗得发白布鞋的长卷发路人甲少女急匆匆从操场边走过,偶尔有一阵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将她柔软的发吹起,操场旁载种的树被风吹出沙沙的声音,路人甲少女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树荫……她停顿了下,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 阳光照在她苍白的面颊上,那皮肤近乎白得透明,可以看见面颊上青色的血管。 伸手摸了摸被阳光烤得滚烫的发顶,她稍一犹豫快步走到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抬起手抹了把汗,决定要休息五分钟再继续赶路后,她仿佛下意识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微微眯起眼,解开锁屏便看见了微博连续推送的几条今日头条新闻 【重大出版事故:“元月社”年度重点出版刊物《太平洋最后的鲸》宣布首发四十五万册全部召回!被相关部门勒令停业整顿。】 …… 【元月社发言人微博: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推动一切的发生,而我也相信天道好轮回……走着瞧好了,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应有的报应。】 …… 【传统纸媒行业的衰落曾创国内单月销售记录出版社“元月社”宣布b轮融资失败,接受收购】 路人甲少女:“……” 传统纸媒行业衰败? 说起来,上一次用报纸看新闻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初中?小学?还是更小一些的时候…… 啊,还真是记不住了。 似乎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被一连串的新闻推送勾引起了兴趣,少女抬起手擦了擦手机屏幕,滑动手指正欲继续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新闻内容,此时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短信 【下午一点半的预约记得要来,等你。姜医师。】 此时下午一点二十五分。 目的地写字楼的大门就在几百米开外,太阳炽烈,尽管如此路人甲少女还是不得不从稍微凉爽的石头椅子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向着写字楼跑去。 …… 空荡荡的写字楼走廊空无一人。 冷气开得很足,路人甲少女原本额头上的汗已经散去,她又抬起手看了看抓在手里的手机,正好一点半……抬起头看了眼走廊尽头半打开的门,她长吁出一口气,稍稍放缓了脚步,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她随便用手指整理了下头发。 来到那扇半开的门前,她小心翼翼推开门,探了半个头进去,然后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正用手中的手机看新闻。 “姜医生。” 路人甲少女小声地喊。 姜姓医生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外的少女面色苍白得近乎于透明,眼下挂着的是浓重因睡眠不足和神经衰弱带来的黑眼圈,她身着白色裙子,浑身上下都是白的。 “你来了,”姜医生笑了笑,“快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路人甲少女走进心理医师办公室,余光扫过【姜氏心理咨询室】几个字却目光平静无波澜然后轻车熟路地,她在姜医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轻声问:“你也在看新闻?” “是啊,在看的,说是什么现在传统纸媒衰退的问题想想好像也是啊,以前吃饭时候,家里总有一堆看过的废旧报纸垫桌,现在要找,反倒是找不出来了,毕竟新闻都在网上看,讯息快速不说,手机多方便的。”姜医生笑了笑,随意拿过了一个放在桌子上的本子,翻开,在上面写画了几笔,状似漫不经心道,“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路人甲少女被一反问,反而犹豫了下,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指指了指姜医生手中的手机,缓缓道:“元月社发言人说的那个人,我认识。” 姜医生:“谁?” 路人甲少女:“那个害得元月社的书大量召回,现在整个出版社青黄不接的人” 姜医生:“哦?” 路人甲少女黑色的眼珠里有一丝犹豫,她咬住了下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姜医生:“是她。” 姜医生犹豫了下,随机笑了起来,点点头:“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朋友。” 路人甲少女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稍稍抓紧,她低下头,露出了挣扎的模样:“这次她又做了这样的坏事,书籍召回,名誉受损,出版社遭重大打击出现巨大资金危机……” 姜医生看着对面沙发上情绪犹豫且紧绷的少女,嗓音温和:“你知道,在前两次我们的聊天里,你曾经花费了很多的时间跟我谈论你的这个朋友她是个编辑,为人热情,执着,正义,做事果断且充满了活力,你很羡慕她。” 路人甲少女抬起头:“但是她……也做了很多坏事,而且没有遭到任何的报应。” 姜医生微笑起来:“这与正义的人设冲突了。” 路人甲少女:“……” 姜医生藏在眼镜后的目光闪烁了下:“孩子,其实你只是疯狂地把周围一切你认为可以套入的事情带入了,你想象着她就是推动这次新闻里遭殃的元月社的编辑是她造成了元月社如今的落寞然而真相呢,根据你的描述,你的朋友人设没有连贯性,她的形象一直在改变……所以,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房间里,空调发出嗡嗡的声音。 窗外,蝉鸣仿佛也变得模糊。 路人甲少女黑白分明的瞳眸望进了姜医生带着温和笑意的眼中,她听见他说:“我认为,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冷汗冒出。 路人甲少女微微瞪大了眼:“不,我” 姜医生低下头,在手中的本子上飞快地写了什么,同时头也不抬道:“躁郁症让你羡慕阳光下的生活,心中向往着与人以热情,执着,正义,希望自己做事果断且充满活力;但是与此同时,你无法掩饰自己心中恶意的阴暗面,所以你虚构了这样一个人:作恶多端,却无报应,充满了矛盾性” 路人甲少女“唰”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和着急:“我我我……没有虚构的!我可以打她电话,我有她电话,我没撒谎,我可以证明,我没有幻想,我没有病情加重” 姜医生:“我并不是要说你病情加重,只是想说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那她无非就是造成你心里负担的存在之一,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你可以邀请她一块儿来做个‘uletheray(伴侣治疗法)’……” “我可以的,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路人甲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急忙走到门外电话响了几声,被人接起,电话对面的人“喂”了一声,声音听上去冷静又冷清。 路人甲少女的背部一下子绷紧了。 “喂?初礼吗?是我,我在心理医生这,我跟他说了你的事,元月社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不是你还能是谁!我的心理医生他又说你是个不存在的人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时间来跟我做个‘uletheray’……” 【没有。】 “……” 电话那头传来轻蔑的嗤笑。 【你心理医生想象力这么丰富为何不去写书,写完可以给我投稿啊。】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轻佻又刻薄,堪称夏日里的一抹清凉,【我捐一毛钱,你能不能换个贵一点的医生而不是随便从街边找个赤脚大仙来看你的躁郁症?】 “……” 【就这样,老子在开会,忙,挂了。】 电话那头的人刻薄完,没等路人甲少女再来得及开口,便挂掉了电话。 再打,关机。 路人甲少女放下手机,走回心理咨询室,对视上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医生,无比沮丧道:“她关机了。” 姜医生唇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不存在的人手机当然永远也不会开机。” “……” 路人甲少女无言以对。 回头看了看身后心理治疗室半敞开的门 这好像已经是大众点评里47分最高分好评的医生了! 很贵的! ……………………才不是什么街边的赤脚大仙。 心中正默默吐槽,就在这时,路人甲少女手中的新闻消息提示音震动,她抓起手机看了眼,发现了两条连续推送进来的新新闻 【杂志社旗下作者集体出走宣布中断合作,“元月社”旗下畅销杂志《月光》宣布下月起正式停刊。】 …… 【原《月光》杂志连载作家、国内著名东方幻想作家“昼川”率先在微博发表申明:不想写就不写了,虽然是连载,但是最开始也很奇怪地并没要求签下所谓连载合同,所以来去自由。而本着对读者负责态度,原在《月光》杂志连载的接下来的故事将在微博作为平台陆续写完,各位敬请放心与期待。】 路人甲少女:“……” 果然。 这就是初礼会做的事。 可以是锦上添花。 可以是雪中送炭。 也可以是…… 赶尽杀绝。= 2013年3月。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一年南方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春节刚过,各大公司、单位开始了新的一轮新人招聘而对于大多数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来说,最爆炸的招聘新闻莫过于国内出版业龙头“元月社”今年居然放出了大量招聘名额,于是面试当天,哪怕是周末非工作日,元月社本社所在的科技商业园区果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人山人海、十分热闹的景象。 “哎!你听说了吗,这次元月社扩招,好像是因为公司要上市,为了有一个好的估值所以要扩张人员规模。” “好像业务范围也会扩大,所以才新增了那么岗位以前元月社偏向于做传统文学,现在居然也想从小说类读物分一杯羹了……” “天啊,小说类不是一直是新盾出版社在做的吗,元月社这是要抢饭碗” “嘘!你小声点,我听说对应《星轨》传统文学月刊杂志,元月社还新做了本叫《月光》的青春小说类读物月刊,啊啊啊我还听说是已经做了几期了,还请来了昼川……” “妈呀昼川,是我知道的那个昼川吗,写《东方旖闻录》那个?!他和元月社合作了!!!!” “对对对……” 元月社会议厅外聚集着一群相当数量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拿着面试等待号码牌显然也是刚刚认识,此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样的对话直到被走廊尽头传来“哗哗”的轮子滚地声音打断! 众人好奇抬起头,于是一眼就看见了走廊尽头,出现一名大约二十岁出头、身材纤细的短发年轻女孩她皮肤白皙,大概是因为奔跑面颊泛着微微的红,小巧挺翘的鼻尖也被冻得红彤彤的,五官倒是精致,凑在一起却意外的无功无过,唯独那双黑白分明、异常明亮的眼显露出一丝可爱与生动来。 这样冷的天气,她穿着高跟长靴,短裙,外面仅仅套了件长风衣,整个人单薄得像是还没她身后拖着的箱子结实……此时她一只手里捏着一张填好的简历表,另外一只拖着巨大行李箱、风风火火赶到发面试号码牌的元月社工作人员面前,站定了,长吁出一口气笑了笑:“不好意思,火车站来的路上堵车,我是来面试的汉语言文学系应届毕业生,请给我一个号码牌。” 声音干净,利落。 那发放号码牌的工作人员愣了愣,抬起手看了看表,发现她并没有超过面试规定时间,于是爽快的将靠后的号码牌递给了她,并且在递名牌号时,飞快地扫了眼她手上的简历……这一眼扫的太匆忙,只来得及看见姓名那栏,写着巨大的两个字:初礼。 这个表面上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纤细小姑娘,她有一个和本人形象相符的名字,叫初礼。 初礼领了号码牌,在周围人沉默的注视中,她露出了个清晰的笑容冲着发放号码牌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而后旁若无人地牵着箱子走到角落里,找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下来 在坐下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闪烁着的兴奋和紧张,初礼掏出手机,登录手机q,迅速地找到一个名叫【消失的l君】的家伙,手指在飞快打字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到面试单位了!那个死司机假装不认识路想绕路害得我差点迟到,老子直接把导航打开,手机功放音量开最大声前方三百米左转哈哈哈哈哈我看他还敢往哪开啊啊啊不过现在周围的人各个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平静的目光在周围一扫。 嗖嗖嗖几道偷偷打量的目光就收了回去。 初礼勾勾唇角,心满意足低下头继续打字 【猴子请来的水军:就像没看过穿风衣的美少女一样。】 【猴子请来的水军:你说这些偷偷打量着我的人里会不会有出版社的总编之类的大人物啊,假装自己也是面试者,打入被面试者内部,然后内定自己看上的好苗子鸡汤杂志都这么写的……】 打到这,初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直起身,假装淡定地看了看四周……初礼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这个名叫【消失的l君】的人的回复,略感无趣地撇了撇嘴,猜测对方可能又在瞎鸡儿忙,她撇撇嘴,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端坐在椅子上,初礼的位置正对着面试用的会议厅,这方便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眼瞧着一批批的面试者进进出出 这个人拿了一沓简历是把自己的简历当传单发? 哦哟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当什么编辑啊,演个电视剧分分钟就红过刘亦菲…… 我靠这一箱子什么东西我靠居然是一箱子的《星轨》杂志厉害了我的哥,套路深啊,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 当初礼持续保持着面无表情地评价完第三十二位面试者比起文字编辑更像是健美教练,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又十分钟,刚才把号码牌给她的那名工作人员终于叫到了她的号初礼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此时周围安静得诡异,参与本轮面试的人只剩下了……她一个。 尴尬地和叫号的工作人员笑了笑,初礼抬起手敲敲关闭的会议室门,听见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她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递交简历,余光瞥见在场五名面试官无一不是兴致缺缺,一副周末加班好烦老子赶着下班回家吃饭的不耐烦脸。 初礼:“……” 冷漠的面试官啊……好像日剧的开头都是这样的? 淡定,莫慌。 昂首,挺胸。 初礼在椅子上坐下,眼睛滴溜溜都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面试官们,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他们各自有可能的身份但是这没有用,在她眼里每个人都是大佬。 初礼只好盯着其中一个脸上稍微还有微笑的大佬开始自我介绍,基本资料过后开始高歌自己爱传统文学、爱《星轨》杂志爱得如何深沉,说到激动的时候站了起来,热血沸腾地对面试官们宣布:“如果能够让我拥有进入元月社工作的机会,哪怕一个只有八……不,一千五百块!我也甘之若殆!” ……在这个破城市一个月一千五百块只配住在下水沟里。 但这都是套路。 元月社这么大的出版社,怎么舍得只给员工一千五一个月啊有没有! 初礼总觉得按照日剧的套路现在面试官就该被她的热情感动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话语刚落,就听见坐在最右边那个从头至尾表情最鸡儿无情、初礼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面试官顺口问了句:“一千五低得太过分了,一千八你干不干啊?” 初礼:“…………………………?” 那女面试官话语一出,可能是初礼被怼了个猝不及防脸上的懵逼来不及收回,总之剩下的四个面试官“嘎嘎”就笑开了 初礼顿时觉得今天遇见的从司机到面试官没有一个好人。 但是这不妨碍她点头,微笑说出个可能还有另外一番含义的几个字:“一千八?我干。” …… 十分钟后,作为最后一名面试者,初礼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此时外面比她进会议室前更加冷清,工作人员正在收拾面试使用的号码牌道具或者水之类的东西,而面试官们也拿着面试者资料走出,交谈着,三三两两原地解散。 初礼往前走了几步,一回头就发现,走廊里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 大周末的,整个元月社的办公楼里空旷得能从角落里揪出只鬼来本着“来都来了”的基础理念,初礼没急着走,而是放慢了步伐,拖着箱子准备将这从小学的《故事小王》到大学的《星轨》等一路以各种刊物陪伴她成长的出版社看过一遍。 面试里她挺多话是现场胡扯的,但是喜欢元月社这件事,倒不是撒谎。 初礼这看看那瞧瞧,探头探脑的,在走过贴着《星轨》杂志海报的几间办公室时还自我激动了下,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走廊尽头在那里的一间办公室,而这间办公室里,居然亮着灯,门也半开着。 里面有人? 初礼缩了缩脖子,琢磨着打扰到别人办公就不礼貌了,正想转身牵着她的箱子跑路,余光却不小心瞥见门口放着块巨大的黑板只见黑板上面贴着各式各样名为《月光》的杂志宣传海报,黑板上还用粉笔乱七八糟地写了什么“东方幻想大神‘昼川’加入,豪华作者阵容不容错过”“昼川年度巨作”“《星轨》系列读物《月光》震撼来袭”等乱七八糟的宣传标语…… 昼川? 这人初礼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还是他的小粉丝。 这家伙十七岁以一本《东方旖闻录》成名,二十一岁正式成为国内东方幻想题材顶尖作家,年轻,英俊(传说),多金,听说昼川出生传统文学家庭,根正苗红的书香门第公子哥儿,老爸是某省作协跺脚震三震的大家,最要命的是这年纪轻轻要啥有啥的人性格还好得要命…… 人称温润如玉公子川。 于是,昼川大神就这样用传说中很英俊的脸和金毛猎犬似的温润如玉性格征服了一卡车的少女粉丝;然后用写作实力征服了另外那一卡车的少年。 初礼喜欢这个作者,想着如果以后真的能进元月社,搞不好还能看见昼川大神真面目顺便搞张签名照啥的……想到这,初礼牵着箱子嘿嘿笑了两声,yy完毕就准备转身走人,然而就在她转过身的同一时间,她听见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 “先开三万二首印量试试水’?试!试!水!够胆你再说一遍?!当老子要饭的啊?!” 初礼:“???” 初礼:“……” 黑人问号脸。第二章 《星光》杂志部门办公室里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对话,但是至少此时此刻初礼是被他的一番咆哮震得挪不动步了……懵逼地牵着她的行李箱犹如脚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下一秒她听见从办公室里传来脚步声,呼吸一窒,甚至还来不及转身逃离现场,那人已经风似的来到了门口。 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初礼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好高,不会有一米九吧? 她虽然真的不能算高,但这个人却比她整整高出了一大截他大约是二十六七左右的年纪,挺鼻薄唇,眉如剑,十分英俊的模样,只是茶色瞳眸因上一秒的怒火冷若冰霜,仿若拒人千里……他身穿黑色卫衣,牛仔裤,马丁靴,手里抓着件没来得及穿的黑色羽绒服。 走出门时,不期然与初礼对视上,他愣了下。 ……大概是没想到走廊上还站着个人。 但是那愣怔很快消失,扫了眼初礼身后牵着的行李箱和她身上那因为之前一路跑来面试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脑子里定位初礼身份的片刻只见讥诮浮上那茶色瞳眸中,他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斜睨初礼一眼,而后收回目光,顶着张不可一世的漂亮棺材脸与她擦肩而过。 初礼:“……” 这个人。 前一秒还狂怒得像是被侵略地盘的雄狮,下一秒当他收敛了怒气 又变成了一只生性薄凉且骄傲的狐狸。 …… 狐狸离开后,初礼也转身跟着那狐狸屁股后面离开了元月社办公大楼只是狐狸腿长走得快,当初礼站在大楼一层屋檐下试图用手机软件叫车去之前定好的酒店时,外面雨幕朦胧,那只狐狸的狐狸毛都不见一根了。 ……会和编辑争吵首印量的,难道是作者? 心不在焉地猜测着,初礼坐上了去酒店的出租车,坐上出租车忍不住刷了下被那个编辑部门前黑板画了重点的大神作者昼川的微博压压惊 【昼川:遇见了很不开心的事。 愤怒的同时,其实也会忍不住想会遇见这些事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才会遭受如此待遇? 或许真的还要再继续,加油,才能配得上我想要的别人的尊重吧。】 以上,这是昼川二十分钟前发的微博。 下面一溜儿的“大大好温柔”“天啊居然有人不尊重你么qaq那该是什么样的坏人”“遇见事先检讨自己,大大简直是翩翩君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之类的夸奖。 初礼不禁感慨这踏马才是正常的文人墨客该有的画风啊有没有?哪怕生气都生气的那么优雅…… 看着昼川的微博,到酒店的时候初礼就已经把那只刻薄狐狸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今天她早上六点爬起来赶火车跑来这个城市面试,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一口,现在她整个人又困又饿还有些冷,总觉得自己好像要感冒了,这时候除了想吃点热的填饱肚子睡觉,别的她再也没有力气惦记。 拿了房卡钥匙,进电梯,顺着房号走到走廊尽头,刷卡打开最后一间房间的门。 定外卖。 洗澡。 吃外卖。 睡觉,等待明天元月社通知面试结果。 初礼倒在酒店床上时大脑已经快要彻底罢工,手机放枕头边充上电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就这样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枕头边传来了“哗哗”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挠自己的枕头,初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枕头边蹲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牛仔裤的男人,只是他本该是脑袋的地方却是狐狸脑袋,那双狐狸眼此时一瞬不瞬地透过猫眼与床上的初礼对视! 冷汗“哗”就流下湿透了身上的t恤,整个人都僵硬在床边初礼只听见自己心中咯噔一下 狐狸的呼吸就在耳边,呼哧、呼哧的,初礼甚至能感觉到从它鼻息之中的燥热气息就扑打在她的耳垂旁边……那感觉太逼真了,初礼想要尖叫,却不出声音,余光眼睁睁地看着那狐狸抬起属于人类男性的修长苍白指尖,轻轻拨撩了下她的耳垂 痒得很。 狐狸恶作剧得逞一般低低轻笑一声。 初礼心中却已草泥马狂奔:这是一个混合着鬼压床、灵异、春梦、人兽的混合重口味梦境?! 黑暗之中,那狐狸的脸仿佛一直在凑近,那感觉过于逼真到初礼几乎觉得这是真的以至于浑身的毛发都快炸开了她努力地睁大眼,就在这时,却突然发现狐狸的脸发生了变化,狐狸眼变成了眼角微微上勾的人类眼睛,长长的嘴变成了高挺的鼻,薄唇唇角勾起成一个戏谑的弧度…… 黑暗之中初礼看不清楚他的具体长相,只能感觉他压低了身体,以过度的亲昵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直到他的唇瓣几乎要碰到她的,他这才大发慈悲般停了下来,俯身冲着她微笑,嗓音温柔地对她说:“听我一句劝,无论你想去哪,都不要去比较好,那总归不会是个好地方的。” 他的嗓音暧昧,灼热的气息扑撒在初礼的面颊一侧,让她感觉那温度仿佛要连带着将她的面颊也灼烧起来了一般……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冰凉的指尖戏谑似的勾了勾初礼的下巴。 只是说完,他的笑容却收敛了起来。 那一瞬间,初礼却突然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容,眼睛是茶色的,只是眉眼之间冷漠且平淡如水。 十分眼熟。 …… “啊!” 初礼一下子从床上翻坐起来! 这次是真的醒了。 心跳,久久不能平息,那砰砰的跳法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她胸口里跳出来似的,心有余悸地瞥了眼不远处紧紧关闭、挂着门锁的酒店房门,身下那被睡得有些皱褶的枕头……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盯着房门看了许久,确定它并不会被人推开并走进一个茶色眼眸的男人,初礼抬起手摸了把额头,一头的冷汗。 初礼:“……” 她居然对着一个只一面之缘的狐狸做了那种梦?脑海中自然而然响起了《动物世界》里赵忠祥老师耿直的配音bg: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动物们终于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渴望交配的发情期…… 初礼:“……” 要死了啊。 用止不住颤抖的手拿过床头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凉水滑过喉咙冷却了五脏六腑她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初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时间正好跳到半夜十二点整,手机屏幕上显示她有几条未读的q信息…… 初礼拿过手机,打开看了眼,这才发现原来是消失了大半天的l君同志大概在今天晚上八点左右给了她上午面试时因为太紧张产生的废话留言的回应 【消失的l君:来了,下午有事出去了。】 【消失的l君:你去面试了?去哪面试?】 【消失的l君:面试结果怎么样啊?】 【消失的l君:人呢?】 …… 三个小时后,大概晚上十一点二十左右。 【消失的l君:我就一下没回,你还来脾气把我拉黑了不成?】 【消失的l君:被拐卖了?】 【消失的l君:不对,你这样的傻子拐了也卖不掉啊,只有拐,没有卖,心疼。】 【消失的l君:喂?】 …… 消失的l君,几年前因为某些且听下回分解的机缘巧合和初礼认识的基友几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不电话,不聊骚,不千里送的纯洁友好网友关系。 初礼:“……” 【猴子请来的水军:你也知道我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啊,当然是去出版社面试,我少年时代心中的梦想出版社啊……刚才面试完回酒店就睡了,没来得及看qq。】 没想到l君还在,立刻给了回应 【消失的l君:出版社?哪个?】 【消失的l君:不是睡觉,那现在是鬼在跟我说话?】 看到“鬼”这个字,初礼头就疼了起来。 恨不得把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从手机屏幕里拎出来暴揍一顿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做噩梦,被吓醒了……正好住的又是尾房,梦到酒店闹鬼,有长着狐狸脸的怪物在摸我的脸!】 【消失的l君:……这是噩梦?这是春梦吧。】 【猴子请来的水军:滚。你问哪个出版社做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啊,就那个元月社小时候看过《故事小王》吗?就是元月社出的。】 初礼把元月社胡吹海吹了一通,发送完毕,正等着l君膜拜自己居然有勇气跑去这么大的出版社面试,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前面回复很快的l君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沉默了很久……正当初礼想要问他是不是睡着了时,手机震动,消息提醒,l君回复的内容有些莫名其妙 【消失的l君:元月社?】 【消失的l君:这名字取得,一种快圆寂的感觉扑面而来。】 【消失的l君: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酒店真的在闹鬼,连鬼都在阻止你去那个马上就要倒闭的司马出版社啊?】 初礼:“……” 这牛氓地痞,没事骂人家出版社干啥? 欠你钱啊。第三章 你才要圆寂了啊!!! 初礼并不知道l君和元月社哪来的那么大仇那么大怨,是元月社欠了他的稿费没给呐还是元月社有眼不识泰山退了他l大大的稿? 初礼不敢问,只好发给他了一大串“……”,倒回床上想继续睡,结果闭上眼就想到那张狐狸脸顿时就睡不着了……只好重新睁开眼坐起来,抓着l君继续聊天,因为看出他对元月社不感兴趣所以初礼直接转移了话题 【猴子请来的水军:哦对了,还有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我今天在面试的事后好像还遇见一个作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个男的,长得人模狗样还挺帅呢,结果私底下跟自己的编辑在编辑室里撒泼打滚……哎,也不知道是哪家大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表面上大家在微博都是萌萌哒,私底下哟,啧啧啧。】 【猴子请来的水军:不像昼川,昼川人超级温柔。】 那边很快有了反应,很难想象身为一个男人为什么对这种嘴碎的话题那么感兴趣 【消失的l君:……温柔?】 【消失的l君:遇到变态作者了?】 【消失的l君:这事不新鲜,以后你当了编辑你会发现那些写手和画手就没几个正常人】 【消失的l君:说实在的我很惊讶你为什么现在还在把这种事当“一件有趣的事”来讲,忘记咱们是怎么认识的了?】 初礼:“……” l君,男,三十岁上下吧,单身,职业未知,收入未知,外貌未知,声音未知络交际关系就无风无浪地维持了至今整整三年。 ……要说初礼是怎么认识l君的,那还得从某位腥风血雨的画手聚聚开始说起。 …… 打游戏,初礼就不幸地接触了一款吸食了她所有生活费的东方幻想类大型网游《x》……游戏玩着玩着那自然就开始关注游戏相关的周边同人,于是某一天,她在微博刷啊刷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了个《x》游戏相关设定同人图转到了自己的首页,那张图的转发量大概是一千出头,下面无一不是在感慨 【哇!比官方画集还精美!】 【天啊啊啊这对冷c居然有人吃qaq】 【作者大触,成神指日可待】 …… 图确实不错,初礼点进去看了看,画手是个只有三千多粉丝出头的小画手,名叫“茧”,因为那张偶然发出的同人图被转发了一千多,她还特地地发了条微博表示特别高兴,以后会努力产出更多的粮食云云…… 这画手画的c确实挺冷的,一直以来也没人把这两位主角联想到一起去,初礼顺手就点了关注,开始follow这位画手的产出,甚至将她画的第一张图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桌面 这一follow就follow的半年,一不小心就follow成了这位画手的脑残粉,病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平日里微博只有个位数评论、几千粉丝的小画手,逐渐变成个评论渐渐有个三四十,四万粉丝的小触虫……而这个时候,初礼已经变成了这冷c专门论坛的分版版主。 她管理的版块其实无非就是看着人水一水帖子,别有人闹事带节奏就行,一直以来风平浪尽的,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个叫id为【l君】的家伙 那一天正好是画手茧发了张新的同人图,主角a打着荷叶做的伞骑在马上,主角b站在马下牵着马,两人相互对望,微风细雨……很有意境。 而l君直接根据这一张图,扩展场景写了一篇短篇同人,说的是一个从不穿夜行衣只偏爱白衣的杀手a,因为遇见了温柔的书生b,被其真情打动,金盆洗手,自废武功,从此与b归隐山林的故事……故事的最后一幕,便是a坐在马背上,对下面牵着马的b说:“快意江湖,驰骋沙场还是扬名四方?不如一马一荷,与你。” 那文笔,杠杠的,杠得一时间论坛十分轰动 我勒个去,冷c居然又有粮食了! 众人那是十分激动,就连画手茧自己都非常激动,发了条微博说,没想到自己画的联系图居然有写手为自己配上了故事,真的感到十分开心什么的……作为脑残粉的初礼看见自家大大那么高兴,果断就给l君的文帖加了精,l君被加了精也十分高兴,就说以后画手画一张,他就写一篇,海誓山盟,不离不弃。 至此,整个ab冷c圈简直为此震了三震。 初礼从那天起便认识了l君。 借着版主的身份和l君加了qq,知道了他是个男的,也没多想,两人聊了一会儿这冷c,聊了一会儿画手茧,双双发现自己和对方实在是趣味相投得很再加上初礼私心作祟,为了留住这个文笔绝佳不知道吃撑了还是怎么有空来给自家心头好画手的图配文的写手,时不时就捧捧臭脚,用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昼川写文也最喜欢写白衣男主,文笔也是小至细腻,大至磅礴,兄弟,你们俩,至少五五开。 (至少初礼看来)l君好像只被她捧臭脚捧得挺开心的,两人一个负责写文一个负责加精,很是支配了那论坛小小的版块一会儿,两人一唱一和,连带着初礼管理的那个论坛版块的人气也逐渐高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官方出了新的游戏资料片,新的资料片里官方发糖,a和b居然真的是一对啊! 一时间,大量ab的粉丝剧增,画手茧的微博粉丝数从三万至五万至十万至几十万,初礼管理的论坛也成了超级热门论坛,每天为ab这对儿写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l君的地位因为有初礼在那是水涨船高屹立不倒,唯独不变的是l君至始至终只为画手茧的图配文,而初礼也只给l君的文加精。 当时初礼其实真的以为这日子就会这么热热闹闹和谐友爱地过下去了,随着ab圈子火得如日中天,当初的小透明画手茧成为了作用八十多万粉丝的大画手聚聚,与游戏《x》合作出了官方画集大卖几千上万本…… 直到某一天深夜转折来了,有人搞了波大新闻,往论坛的所有版块吧唧吧唧地贴了一大堆qq聊天记录 里面居然全部都是画手茧在对亲友吐槽的内容。 【我就随手画了个c图,还是人家做个人志请我画的插,收了三百块,扔微博了,居然转了一千多!】 …… 【粉丝也涨了几百,这粉丝也太好涨了吧!《x》这游戏脑残粉怎么这么多啊,我也要入坑了,骗一波粉丝也好啊哈哈哈哈哈我仿佛看见了生财之道!】 …… 【ab这个西皮我画着好恶心啊,其实bc才是真爱吧?我更喜欢bc。】 …… 【妈的ab居然是官配了,不会是看了我的图太火给了官方脑洞吧23333333!bc党要哭死了,我怎么觉得自己在作孽,这一定是报应。】 …… 【当然是为了钱啊,不然呢,难道为了爱?】 …… 【我爱的是bc。】 从一开始至今,各种嫌弃ab西皮,嫌弃ab西皮粉丝,直言为了钱不然还为了爱吗之类的疯话,应有尽有……干货之多,罪证之给力,版主们删都删不完! 这就造成了后来画手茧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变天了,以前打开微博评论全是“大大好棒”“大大再画啊啊啊”的评论,突然都变成了“臭不要脸”“掉钱眼里去了”“脱粉”等内容,微博下面一万评论里有八千个在问候她祖宗十八代,剩下的二千个则是心灰意冷粉转黑的告别。 一夜之间,ab大手茧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茧娘娘;坚持粉她的粉丝也被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帽子,糟众人嫌弃…… 而初礼和l君相对无言,抱成一团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初礼只记得当时她感慨了一句 【猴子请来的水军: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并不怕你骂我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觉得就算这样,并不妨碍我用茧的画当我的手机桌面。】 那一天l君沉默了很久,然后在大概三个小时后回答了她三个字:我也是。 至此。 羞耻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联盟之革命友谊就这么彻底建立。 那是初礼第一次见到原来心中萌萌的大大还有这么丑恶的一面,她的三观出现了裂痕,但是坚强地并没有破碎,将它们勉强粘合在一起的强力胶名叫“l君”……并且效果甚好,一用就是三年。 …… 如今。 一下子被提起前尘往事,初礼不禁感慨万分,于是忍不住在l君的冷嘲热讽下对他再次表白 【猴子请来的水军:是啊,还真是……想想当年的茧娘娘,现在不知道她咋样了,我微博取关她了,看着糟心。】 【消失的l君:还活着,原创古风大手,微博粉丝百万,约一张图几万块还要排队,微博下面骂她的和夸她的对半吧。】 【猴子请来的水军:那你还给她写文吗?】 【消失的l君:写个屁啊,给我加精的人都不在了。】 “会给l君加精的人”自然说的就是初礼,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轻易就把初礼感动成了狗,忍不住感慨 【猴子请来的水军:l君,你真的是这个混乱世界最后的良心所在,保持住你的善良与纯真吧,加油!】 【消失的l君:……】 茧娘娘的话题被轻易提起,引发初礼感慨后又迅速带过,初礼又和l君聊了些其他的有的没的,居然一下子就通宵到了早上,外面阳光升起时,初礼下床洗了把脸,下楼吃了早餐。 然后收到了元月社的电话,恭喜她通过面试,正式成为元月社的一员。 接到电话的时候,初礼正拿着个小勺儿矫情地喝粥,道谢之后挂了电话,她举着勺子原地愣了大概有三十秒,勺子扔回碗里,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 没能找到跟她抱在一起欢呼雀跃的人。 所以只好颤抖着手登录qq去寻找她的初心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我我我我我被录取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消失的l君:哦,清华还是北大?】 【猴子请来的水军:滚!元月社啊!!!!】 【消失的l君:………………傻子哟,一个快倒闭的出版社把你高兴成这样,当心它连你第一个月工资都来不及发就宣布全体立正,稍息,原地解散。】 而此时的初礼当然不在意l君这盆反复泼来泼去的冷水,她只知道,她真的就要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出版社工作了 她就要有昼川的签名照啦! ……l君就是嫉妒!第四章 接到面试结果通知后,初礼被要求次月一日立刻入职上班。她花了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座城市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一个位置有点偏僻四十多平但是胜在干净的单身公寓……然后就像是待嫁的新娘似的翘首以盼盼着四月一日的到来。 正式入职的前天晚上初礼一晚上没睡好,给所有的亲朋好友都通知自己进了元月社的喜讯,还私敲了个她粉了十年的心中小白莲作者豪言壮志要给人家出本最好的书 总之满心都是向往的那个圈子,终于要一脚踏入的喜悦。 …… 第二天天刚亮,初礼就蹦起来洗漱收拾自己,然后按照早就查好并默默复习过几遍的路线,噔噔噔地赶到了那个她不久前才来过的大楼前。 从一楼大厅的元月社作品展示柜前经过时,初礼不免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多看了两眼:一个出版社,只有做出的精品书才有资格出现在展示柜上初礼希望有一天,能有那么一本或者几本自己做的书能摆在上面。 ………………虽然在许下这个心愿的一个小时后她就看见了现实的骨感 初礼跟其他通过面试的新人聚集在会议室,等待元月社各个部门的头儿来领人时她的内心是有些小激动的此时依然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即将成为元月社的编辑直到她发现身边的人陆续被叫到名字领走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并为此开始感到不安时,她终于看见不远处一个人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推门走了进来。 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时,初礼内心的小激动被“whatsthefck”代替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那个一脸很着急回家吃饭并问她一个月一千八百块干不干的女士。 不愧是四月一日,眼前的一幕非常具有相应节日效果只见此时这位姗姗来迟的女士似乎并不惊讶会议室里只剩下一个人傻乎乎地抬头看着她,她不急不慢地走到初礼面前:“初礼?” 初礼“哗”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您好,我是” 女士:“我叫于姚,是《月光》新刊的主编,欢迎加入我们的编辑团队。” 初礼愣了下:“《月光》?” 不是《星轨》? 于姚一挑描画精致的眉。 初礼:“《月光》耶!超开心!” 于姚垂下眼无视了那异样扬起的尾音,递出了合同,翻开第一页,同时用平板无起伏的声音说:“试用期暂定两个月,中途双方都有随时叫停的权利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也可以随时决定你是否转正。实习期月薪暂定二千五百块,全勤奖一百块,每天餐补十块,毕竟夕阳红行业,很难赚的,你没问题吧?” 初礼满心黑人问号脸,脑海中响起了l君那洗脑一般的“快倒闭了啊快倒闭了啊快倒闭了啊”,一边接过了合同,强行微笑:“………………………………没问题,真的,《月光》耶!超开心!” 合同就这样签了下来。 因为此时初礼已经穷到买不起立刻逃离回家抱住妈妈大腿成为不求上进废物米虫的那张火车票。 …… 十分钟后初礼站在了当初自己走迷路并碰到狐狸的那个走廊尽头办公室前小黑板还是那个小黑板,只是办公室里此时已经不再空旷,里面零零散散地坐了大概五六个人。 办公室门口有一个鱼缸,鱼缸里养着十几条鹦鹉鱼,于姚进去的时候顺手将一个隔缸养了段时间适应环境的清道夫鱼倒了进去,初礼觉得那落进一堆鹦鹉鱼里瑟瑟发抖的清道夫鱼有点像初来乍到的自己 ……呃。 见到新同事到来,办公室里的人虽然显得兴致缺缺,却也都勉强抬起眼皮子跟初礼打招呼 “啊,来新人了吗?我都不知道这次招人还会往我们这里塞人呢?真是的,明明已经够拥挤了,看来我旁边的位置要贡献出去了,人家的包包往哪里放啊,周末才代购回来的fendi耶!” a:副主编老苗,一个看上去gaygay的且今天心情很不怎么着的男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挺会打扮的样子老苗是《月光》杂志小说类稿件的主要担当,自我介绍中他手下在带的作者有昼川,恒索,河马,年年等大神……老苗的位置就坐在于姚的眼皮子底下,初礼的旁边; “是文编吗?我是美编阿象,嗯,就这样。” b:美编阿象,戴着眼镜沉默,爱傻笑,看上去耐心不错的样子。 “我姓李,叫我老李就可以。” c:美编老李,男,三十岁往上的年纪,看着挺古板的。 “新人……我也是半个新人,叫我小鸟就可以!” d:比初礼先入职一个半月的半新人编辑小鸟,长卷发,森女风,说话很小声,容易脸红; 新同事们画风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一点是大家都很冷淡。 everyone。 这大概是一个会令社交恐惧症患者倍感温馨的杂志社。 初礼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按照指挥在老苗的身边坐下,入鼻的是一股男士古龙水的味道,她偏过头看了看老苗,然后对视上了老苗的目光,初礼坐直了些:“副主编!” 老苗:“不要把我叫得很官僚主义一样,叫我老苗就可以。” 老苗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扔给她了几个网址外加统一的账号密码,并告诉她今天的工作就是从官方微博、《月光》专属投稿杂志邮箱后台整理出读者私信,并挑选出有价值的邮件另外整理一份上交。 老苗:“有不懂的,可以问。” 初礼:“喔!好的!” 哪怕您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我敢问你就敢拧断我的脖子。 初礼很想问投稿邮箱不就是投稿用的吗,但是介于老苗的态度她还是选择在做事前乖乖闭上了嘴,将想要问的问题咽回肚子里:邮箱里都是稿子的话,还能有什么叫“有价值”的邮件,什么叫“没有价值”的邮件? ……不过接下来她很快的就明白了后者的定义。 一打开杂志专属邮箱,“99”这样的数字就让她眼前一花,匆忙的扫了两眼,初礼发现杂志投稿邮箱里的邮件绝对不止是单纯投稿那么简单,平均二十封邮件里会出现一个正儿八经的投稿,剩下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别的邮件,类型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单纯问路背崽找崽类: “大大您好,请问杂志投稿的话是投稿到这个邮箱吗”; “请问杂志投稿邮箱”; “投稿的话往哪儿投”; “你们这稿费标准是多少啊,怎么投稿?”; “投稿怎么投”; 对于这类人,初礼好心地复制黏贴:您好,投稿就发送到这个邮箱就可以哦谢谢(?rw?q)!!! 第二类,卖弄文笔类: “您好,我是一名作者,请问我这样的文笔可以投稿贵杂志吗:【在这个忧伤而明媚的三月,我站在教室窗边,看见夕阳的余晖从窗子洒入,窗外的操场仿佛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静谧,细碎的尘埃被打碎在时光里】……”; “您好,我这边有一个样稿的开头不知道是否能得到编辑大大指点一二:【人的一辈子最终都要变成一个人的,这条路上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抱着我认为珍贵的记忆,一路走走停停,缅怀那些与他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只是我害怕当有一天我终于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我却发现那些我害怕忘记得东西早已被我遗忘。恐惧,将我吞噬。】……” “您好,请问你们这边收诗歌散文吗?这边有一首诗:【明月清空月影归,牡丹花下几人回】……” 对于这类人,初礼在心里从“哇”到“我艹”到最后审美疲劳麻木面无表情选择无视。 第三类,询问作者死活类这一类的角度蛮刁钻的,初礼把握不准要不要回复还是无视,只好不耻下问地去问坐在她旁边并将这个工作交给她的老苗…… 初礼伸长了脖子,压低了声音:“老苗,我问你一下喔,像是这个读者说‘我是萌驴大大的粉丝,《月光》杂志第一期有刊登我们大大的短篇,大大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请问她去哪儿了’,应该怎么回答啊?” 老苗手中“咔咔”点来点去的鼠标停了下来:“你可以回答她,除了她想要看萌驴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想要再看那个作者,萌驴不再出现在我们杂志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初礼:“……” 初礼:“那还有这个,问昼川的,昼川多高啊?平时喜欢看什么书?有没有给新人作者或者中学生一个阅读书目建议?” 初礼说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整个编辑部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包括于姚老大内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了初礼就好像她刚才问的其实是老苗今天穿的内裤的颜色。 初礼:“???” 初礼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赶紧补充:“这些问题尺度还好吧?听闻昼川大大人很好的,这些问题平时读者也有在微博问过他,他偶尔也会有回复,那如果是杂志社提问的话” 更应该回答了吧? 没等初礼说完,此时老苗放开了鼠标,屁股底下的转椅转了一圈转过来正对初礼,坐在椅子上的人翘起二郎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初礼,然后他微笑了起来,对初礼招招手:“你来。” 初礼不安地站了起来,来到老苗身后,随后眼睁睁看着老苗打开了自己的q,然后找到一个名叫“昼川”的人,开始低头打字 【喵喵:昼川老师喔,我们新来的新人有问题拜托我想要问你啦,你回答一下好不好?大大多高啊?平时喜欢看什么书?有没有给新人作者或者中学生一个阅读书单建议?】 老苗敲完字,双手离开键盘。 几秒后,初礼紧紧盯着的电脑屏幕qq对话框里跳出了字样 【昼川:你很闲?】 【昼川:欠拉黑?】 【昼川:中学生阅读书单?《龙阳十八式》。】 老苗:“看。” 初礼:“…………………………………………” 看毛线看。 初礼:“这不可能是昼川。” 老苗看着初礼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关爱智障的眼神。第五章 初礼:“老苗。” 老苗:“干什么?” 初礼:“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老苗:“什么声音?” 初礼:“我的少女心破碎的声音。” 老苗:“……” 续茧娘娘之后,初礼的三观再一次在短时间内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所以这会儿初礼整个人有点恍惚:她心目中的昼川不是这样的。 初礼再次打开了昼川的微博,认认真真地将他的微博看了一遍,在微博上,昼川的画风是这样的 读者q:【昼川大大人那么好声音也好听,应该长得很帅吧?不出来做签售那么神秘真的太可惜啦!我听见过大大的人说,大大超高的!】 昼川a:【你们这样夸奖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不签售也是害怕你们看见个宅男会感觉到失望,到时候伤害到你们的少女心怎么办?】 …… 读者a:【大大平时看什么书啊,这里中学狗!】 昼川a:【中学生的话就不好看没趣的书了吧?常规的名著《雪国》之类的你们老师也都有推荐,除此之外我个人倒是觉得《大象的眼泪》、《巷说百物语》、京极夏彦的京极堂系列都非常不错!有空给大家整理个书单吧。】 而不是 你很闲? 欠拉黑? 《龙阳十八式》。 初礼:“…………………………………………” 龙阳个鬼啊!你看过吗!我还老汉推车呢!! 读者的少女心就是少女心了那我呢?!我呢! 这和说好的昼川不一样!!!! 初礼因为受不住三观的冲击,抑制不住内心狂野的草泥马,于是一边从邮件里二十条一地选投稿邮件保存信息,一边又用q和l君深入讨论了一番关于作者表里不一这件事本着职业道德,她倒是没说这么个在私底下特别放飞自我的作者是昼川,只是吐槽有这么一个大神:微博萌萌哒,私下日尼玛。 【消失的l君:你也说是微博了啊,微博就是拿来装好人的。】 【消失的l君:以后你还会遇见更多的。】 【消失的l君:那天你遇见那个在编辑部撒泼打滚的不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消失的l君:别担心,你还有心目中的温柔之神:昼川。】 初礼:“……………………”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心中的小白莲作者人也很好,我爱了他十年!】 【消失的l君:你他妈还有小白莲,你最爱的不是昼川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三心二意啊,谁啊?】 神他妈老子最爱的是昼川。 【猴子请来的水军:不告诉你……算了,求不提任何一个作者,我头疼。】 【消失的l君:看看你这一脸脆弱的模样,怎么在这能吃人的圈子里混啊?来来来辞职算了,l哥哥养你。】 初礼:“……” 【猴子请来的水军:哦。】 【猴子请来的水军:最后一句话出于什么立场啊?男人对女人?认识恋啦?】 【消失的l君:出于主人对宠物的立场。】 【消失的l君:…………………网恋这个词我起码十年没见过了,你哪个年代穿越来的?真不愧是做《星轨》那种老年人杂志的人。】 初礼:“……” 初礼一边沉默一边ctrlv将“您好,投稿就发送到这个邮箱就可以哦谢谢(?rw?q)!!!”复制给又一位迷路的小可爱……其实初礼很想告诉l君她倒是想去《星轨》,至少《星轨》那种老年人杂志的投稿邮箱里应该不会有这么多雷死人不偿命的傻呆萌。 而她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即将在被傻呆萌们淹没中过去,原本初礼以为她的上班第一天就要这样结束了,结果临下班了,老苗来事儿了 老苗:“初礼啊。” 埋头复制黏贴中的初礼:“啊?” 老苗:“虽然我是有在带昼川,但是最近我们的关系有点紧张。” 初礼:“啊……” 还没来得及摆出惋惜脸然后应景地说一句“是么”,这时候老苗又一拍手,似惊讶地突然想起某事状:“既然之前提起昼川,那正好我这里有一份急着让他签的合同,我们关系又紧张你懂的……” 初礼:“……” 我不懂。 老苗:“要不明天上午你跑一趟外勤去拿给他务必签了吧?正好最近一个月昼川都在我们市散心度假呢,也让你这个新人有机会熟悉熟悉作者嘛,以后也好同我一起分担……” 初礼眼睁睁地看着老苗从一大堆文件的最底端抽出一个文件夹,而此时她只剩下了哑巴似的伸出手,接过那个文件夹。 初礼看了眼手中的文件夹,封面上是【《洛河神书》出版合同】几个大字初礼愣了愣,这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似的问:“我?去找昼川大大?” “什么大大,那是读者对作者的叫法,专业点,编辑叫作者要叫‘老师’。”老苗已经在初礼愣怔的那几秒唰唰写好了一连串的地址塞进她手里,听到提问立刻笑了,“对啊,是不是很开心?” 初礼:“………” 本来是该挺开心的,毕竟距离我的签名照又近了一步。 ……如果不是现在整个办公室除了咱俩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用看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的同情目光看着我的话? 此时下班的钟声响起时,初礼关掉电脑站起来,低头看了眼手里那个等待昼川大大临幸的出版合同,初礼犹豫了下,拿起来翻开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首印量是四万五才四万五? 初礼连忙叫住起身准备下班的老苗:“唉,老苗,合同这里是不是出错了?怎么首印量才四万五啊?” 老苗脚下一顿,转身,冷笑:“你以为应该是多少?” 初礼:“……不知道,四十五万?” 毕竟昼川那样的大神 老苗唇角的冷笑变得更清晰:“孩子,现在是2013年不是1913年,四十五万首印量,你以为《哈利波特》啊值得让老板把内裤都抵押给印场?” 初礼:“……” 《哈利波特》也不是1913年的啊? 老苗放下了包,摆出一副感觉初礼很有趣的模样:“那你猜猜《月光》杂志每月下场印量是多少?” 初礼:“八十几万?” 整个编辑部再次安静了一下。 老苗:“十几去掉。” 初礼:“?” 老苗:“八万。” 初礼:“……” 尴尬。 老苗:“这数字已经是‘畅销杂志’的代名词了,so,欢迎来到出版行业,我们的目标是,垂死也要挣一挣,夕阳也要红一红。” 初礼:“……” ……也不知道上完第一天班就辞职会不会成为打破元月社历史记录的第一人? …… 第二天。 早上在闹铃中醒来,睡眼惺忪之间,余光瞥见了昨天晚上放在枕头旁边的昼川老师的合同,突然想到那天听见编辑部里传来的咆哮声:三万二首印,你当我要饭的啊! ……且不说那个发狂的狐狸是哪位大神,从《月光》编辑部走出来的作者目前杂志阵容来看再大神也大神不过昼川……所以,初礼担忧她把合同递给昼川时,对方会在看见首印量的第一时间把合同原样扔回她脸上。 初礼:“……” 初礼抹了把脸,不得不接受此时此刻好像才是噩梦的开始的事实她不傻,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过来老苗说什么和昼川最近不太愉快都是套路,如果真的存在什么不愉快,那也只能是这破合同上的“四万五首印”惹来的不愉快。 但是既然杂志社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了,她就会做好。 爬起来洗了个澡吹好头发,初礼带着文件夹出门了。 昼川在g市买的房子坐落于市中心附近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高档小区内,来访的访客要做访客登记的那种。初礼按照老苗给的地址找到相应的门牌号,抬头一看看到一间带院子的独栋复式洋房时,站在门外她沉默了下,想到了自己那个四十平米上班要坐一个半小时车的狗窝,她并不知道自己奋斗几辈子才能买得起一栋这样的房子 大神作者啊,有钱,有时间,生活潇洒,人生赢家。 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和大神说上句除了“大大我好喜欢你的文啊”之外的话说什么好呢,“老师我好爱你啊虽然你是个戏子”? 感慨激动之中,初礼怀着虔诚的心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 初礼一边按门铃一边努力踮起脚通过大铁门往里面看,不安的等待中,等来开门的是一条站起来和初礼五五开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大狗站起来趴在贴门上,倒着耳朵甩着尾巴整张脸挤在铁门缝隙里,初礼伸手去给它挠脑门儿时它的尾巴甩得快要掉下来了似的,初礼嗲着声音跟狗说:“小乖乖,你爸爸呢?你爸爸呢?叫你爸爸来开门呀!” 阿拉斯加汪汪了两声。 然后初礼听见近在咫尺的语音通话系统里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低沉沙哑男声:“它叫二狗,不叫小乖乖,我不是它爸,是哥哥。门外哪位?” 初礼:“……” 什么? 初礼一愣,这才意识到门铃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了通话键清晨男人的沙哑嗓音让她老脸一红难怪有人说光听声音就觉得昼川是个大帅逼…… 是昼川啊。 是昼川老师啊。 门里头住着的,此时此刻在跟她说话的是昼川老师啊! 初礼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拍了拍名叫“二狗”的大狗脑袋,清清嗓子强装淡定:“昼川老师吗?你好,我是元月社《月光》杂志的新编辑初礼,我今儿来是给你送关于《洛河神书》出版合同的……” 门铃那边沉默了下。 良久,初礼怀疑他是不是靠着门边睡着了,才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响起 “把合同翻到第一页。” “喔。” “翻开了吗?” “翻开了。” “首印量,念。” 男人说话的声音显得有浓重的鼻音。 “老师你感冒了吗?” “念。” “四万五。” “……” “……” “二狗,送客。” “汪!” “…………………………” 站在大门外傻眼了几秒,初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他妈连被昼川把合同拍脸上的机会都没有就吃了闭门羹 这不行啊! 老师你快出来把合同拍我脸上也好!!! 抱着必死的决心,初礼开始不死心地把昼川家的门铃拨了一遍又一遍,二狗在里面也急得上蹿下跳的想让初礼进来给它挠耳朵……于是一人一狗将这清晨的宁静彻底打碎,当初礼第十次拨打门铃,二狗摇得铁门哗哗作响,邻居或许已经举起了报警的电话时 那扇禁闭的小复式洋楼大门,?绲匾幌轮沼诳?了! 初礼要拨第十一遍门铃的手一顿,眼睁睁看着从房子里面快步走出一个穿着蜡笔小新卡通睡衣的高大男人,纵使头顶鸡窝,眼下挂着黑眼圈,鼻尖因为感冒而微微泛红,脚踩拖鞋,形象不佳面色苍白却依然不掩其英俊本质 此时此刻男人脚下带着杀气快步来到铁门那一边:“老子昨晚写稿写到凌晨四点!今天早上十点半就被吵醒!醒了就算了还要被人用四万五的首印量来羞辱!四万五!老子造了什么孽!四万五!距离上次的三万二倒是加了很有诚意的一万三啊!你们元月社真的当老子要饭” 昼川的话没能说完。 眼皮子不经意掀起,那双茶色的眸子冷冰冰地盯着铁栏杆那边一脸天崩地裂的人。 男人鼻子一皱,露出了令人感觉很熟悉的傲慢挑衅,只是此时他的嗓音因为感冒而带着浓重的鼻音,显得有些威严性下降:“怎样?” 铁栏杆那边的人直接后退了一步……带着她那张依然山崩地裂的脸,和山崩地裂的三观 是狐狸。 狐狸是昼川。 狐狸就是昼川。 这穿着蜡笔小新睡衣的狐狸大叔是温润如玉公子川! exce!!!! 初礼沉静在“温润如玉公子川好像真的和说好的不一样”“除了是个戏子他还是只狐狸”“讲个笑话, 我做过以我和昼川为主角的春梦”风中凌乱之间,用了十几秒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于是她硬着头皮回到铁门上趴好,一脸真诚与门那边大概是因为起床气暴怒的人道:“不是,老师,你听我说……” 昼川嫌恶地掀了掀唇角:“我不听。” “……等等等等!”初礼一把摁住铁门,“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淑女。” “没有一个淑女会用四万五首印量来羞辱我的。” “……” 发狂的狮子,傲慢的狐狸,从京极夏彦到《龙阳十八式》。 初礼发现自己错得很厉害 这个圈子并不是每一个大大都是两面派的疯子。 疯的,只有昼川他老人家一个而已。第六章 【猴子请来的水军:qaq上班好辛苦,超生气。】 【消失的l君:你很气?正好我也刚被别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遭遇事业巅峰之战,就要down到谷底。】 【猴子请来的水军:你居然还有事业!】 【消失的l君:你这种把“网恋”挂在嘴边不知道从哪个古墓里爬出来的人都能有事业,我为什么不能有?】 【猴子请来的水军:喔,语气很冲,看来你真的很气喔。】 【消失的l君:是的,超气。恕我直言,我现在连空气都想怼。】 【猴子请来的水军:……】 并没有从l君那得到任何安慰,反而是自己多废话了两句开解这个已经气到连空气都想怼的家伙……直到站在元月社出版社办公大楼门前,初礼这才收起手机,深呼吸一口气,埋头走进了办公室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初礼觉得自己走进办公室时整间办公室里安静了下,当她垂头丧气走向自己的位置时,隔壁的老苗突然笑出声:“这么快就出外勤回来了?一个标准的无功而返的速度。” 办公室里的众人眼瞧着虽然都还在忙自己的,然而初礼能感觉到大家其实都已经竖起了耳朵注意这边初礼拿出了包里那份合同,无视了老苗的嘲笑:“我连把合同递给昼川让他把它摔到我脸上的机会都没有。” 老苗笑得更惨烂了:“他放狗咬你了吗?” 初礼看了老苗一眼,小心翼翼提醒:“那是阿拉斯加不是藏獒。” 老苗:“长得一样的。” 初礼:“一点都不一样。” 老苗:“昼川怎么说?” 初礼沉默了下,然后嘲讽地勾起唇角,模仿大铁门后面那个人的语气:“‘四万五首印,侮辱谁啊?当我要饭的啊!’” 老苗转过头哈哈哈狂笑,连带着整个办公室的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另外个新人编辑不敢笑得太大声,嗤嗤地笑得小脸都憋得通红……初礼完全感觉不到笑点所在,只感到沮丧,把合同往桌子上一放她小声道:“老苗,这活儿我觉得我真干不了昼川大神连家里院子大门都没给我开,他养的狗都比他热情一万倍。” 老苗:“他很凶?” 初礼:“超凶。” 毕竟《龙阳十八式》。 老苗转了下椅子,玩弄手中的马克笔:“那是你不会谈判。” 初礼:“……” 瞧把你厉害的,你会你倒是去啊!去面对那个疯子!杠正面! 初礼敢怒不敢言。 老苗不理会初礼饱含抗拒情绪的沉默,在椅子上晃啊晃,翘起了二郎腿懒洋洋道:“你真的对出版行业一无所知,对这些作者的尿性也一无所知,我也很想知道老大到底是为什么把你招进来的?(于姚:“因为热情。”)因为热情?老大你这话说的我要吐了,又不是日剧女主角能什么都不会就凭借一腔热血赢得作者的心……行,来,孩子你坐下,今天看在我是前辈的份儿上,我给你指导个谈判方向” 初礼:“……” 初礼告诉自己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无奈,她并不能把椅子拎起来扣到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甩锅还要教育她的人身上,因为眼前这人看上去再不靠谱,这也是她的上司,她的前辈,她的指导者……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坐下来,想听听老苗怎么说。 意外的是,老苗还真的就放出了不少的干货,他先给初礼说明了出版圈现状 首先,作者的稿酬公式为:首印量x书本定价x版税点数(几个点就是百分之几)=最终稿酬。 2013年,出版圈现状是一般言情小说、青春读物首印量八千到五万,给作者一般六到八个点,一般来说二万以上都是言情大神待遇,那些小透明普遍拿个八千也就差不多了,偶尔欺负一下小透明作者,有的出版社甚至会花三千到五千块直接买断整本书不给版税; 三万以上的销售数字就可以称作是畅销书; 再往上,就是那些金字塔尖的大神了,一般首印给个十万到三十万还是有可能的,这些人的版税点最高能拿到十五个点,只是全国就那么几个作者能有这能耐。 换句话说,初礼以为的那种月刊杂志都可以随便来个几十万的销量的盛况,真的只存在于1913年而不是2013年。 老苗:“昼川是刚摸到金字塔尖屁股的人,他最近两年的首印量一般会定到八至十万,九个点。” 我艹,八到十万! 三万二的二到三倍! 初礼懵逼了:“那最开始的三万二咱们怎么开得出口?难怪他气成这样,昼川怎么没一把火把元月社给烧了……啊,有昼川的联系电话吗,我要给他道歉:昼川老师对不起。” 老苗:“你知道什么叫对比产生美吗?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谈判方式我们是新杂志,虽然出版社很老了,但是东方幻想青春读物我们是第一次做,我们给一般的作者就开八千爱出不出不出滚蛋,但是我们给昼川三万二……最后加到了四万五。” 老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给他的首印开十万,十个点,他是美滋滋了假设每本书定价三十五块,我们就要发给他三十五万的版税费!三十五万朋友!我们还要再承担每本书22左右的成本,你自己算算那是多少钱我们是出版社,老板是商人,不是鲁迅,商人是要赚钱的,我们不是梦想福利社,老板要发你工资让你吃饭,把钱都给昼川的梦想了,你吃什么?” 初礼:“……” 老苗:“是不是很有道理?” 初礼:“……” 有个屁。 老苗:“所以,首印量四万五,我社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老苗:“你得告诉昼川这个,他一对比别的作者自己居然多了几倍,虚荣心一上来就动摇了;你再给他画大饼,告诉他我们出版社新开发项目,一定全力以赴要给他把这本卖好,到时候卖好了再加印也是一样的嘛!你看你这么一说,动摇就变答应了……” 初礼黑人问号脸。 老苗:“以上,我说完了,你明天再去试试。” 由主编于姚带头,办公室里顿时掌声如雷,只有初礼继续黑人问号脸。 她总觉得老苗不亲眼看着她被昼川打一顿,然后用顺丰快递到付打包寄回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也不知道新同事之间哪来那么大仇。 …… 但是这不妨碍第二天初礼继续站在门外开始摁昼川家的门铃。 幸运的是昼川今天好像起得挺早,没有起床气,所以十分钟后初礼顺利地坐在了他家的沙发上;不幸运的是男人开门之后就自顾自地煮咖啡喝咖啡看邮件,除了赏给初礼一杯大神亲制现磨咖啡之外,把和二狗肩并肩坐在沙发上的初礼完全当做了空气。 初礼因为出版社底气不足,自己也底气不足,低头坐在沙发上,一个字不敢多逼逼。 于是。 一个小时后。 当昼川喝完咖啡处理完邮件一回头,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和那条横截面积跟她完全一致的阿拉斯加犬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昼川:“……” 感受到了主人的眼光,二狗抬起爪子怼了怼身边的小姑娘。 初礼:“……” 昼川清了清嗓音,不冷不热道:“昨天起床气,没吓着你吧?” 初礼:“……” 吓劈叉了,谢谢。 老子现在看见大大您就想尿尿。 初礼违背自己良心地摇摇头,感觉到这是昼川主动打开话匣子了貌似有戏,以于是动了动唇……结果纠结半天还是觉得老苗那套大饼技术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推了推面前放在桌子上的包子,开口变成了:“老师,你吃点包子吧,早上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你看你都感冒了” 昼川接过包子,看了两眼,吃了一个,茶色的眼睛盯着初礼:“还不错,谢谢。但是我提醒你一下,这包子不值十几万版税。” 初礼:“……” 正低头往外掏合同的初礼动作一顿,又默默地把合同塞了回去犹豫了下,坐直了身体,还是磕磕巴巴地把老苗那套说了一遍,说到后面越说越溜,她自己都快信了,于是末尾了开始半真半假地画大饼:“老师,你就把这本签给我们吧,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做好这本书只要成了,以后别说是十万首印,二十万我们也会努力给你争取的!” 昼川捏着另外剩下的那个包子,掂量了下,笑了:“……这大饼画的,你以为你神笔马良啊?” 初礼:“……” 大大你这个画风我拍下来放微博能转发一百万碾压来自星星的都敏俊你信不信?带上话题震惊!来自火星的你!温润如玉公子川真实面目婊气四射。 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腹诽的昼川将手里剩下的包子递给初礼,言简意赅:“吃。” 初礼看了眼他手上捏的包子,感觉上面洒了耗子药似的脸一绿摆摆手:“吃过了,专程给你买的,总不好总是空手上门” 所以就带了两个包子? 男人挑起眉,开始正眼上下打量坐在另外个沙发上的小姑娘:傻是傻了点,但大概是他手里那个还热乎的包子的关系,她怎么看好像都比老苗那个阴阳怪气的娘炮看着顺眼些。 特别是“专程给你买的”六个字听上去尤其顺耳。 吃人嘴软嘛,于是再开口时,男人的语气终于变得缓和了些:“小姑娘,你别浪费时间了,四万五太低了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以后要是传出去,我要被人笑话的,元月社是很大的出版社没错,但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只会说我昼川自降身价抱你们大腿。” 难得说了句正经的人话,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跟初礼旁边的狗招招手,二狗跳下沙发来到他腿边,他慢吞吞地将手里多出的那个包子塞进它的大狗嘴里……男人对待宠物时候动作还是慷慨而温柔的,而初礼就这样盯着他,看直了眼 昼川的话初礼一听就觉得哪里不对……她盯着不远处男人那张淡漠的俊脸,茫然之中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这稻草不是老苗那套歪理给的,而是昼川亲手递出来的。 初礼突然想到,昼川这样因为低首印量感觉到被冒犯,受到侮辱而暴怒,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十分骄傲的人 而这样的人…… 初礼突然坐直了身体:“但是如果首批印量四万五立刻就全部卖光,合同临时改变翻倍也是有可能的,老师你以前的书都是十万首印这么卖的,这次难道你就没有信心也卖这么多吗?” 昼川一愣。 随即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笑得露出森白的牙:“激我啊?” 初礼秒怂,屁股往后挪了挪,被这倾城一笑笑得恨不得一把抱住含着包子重新在她身边蹲好的狗压压惊:“我记得你说过《洛河神书》这本书是你的最新巅峰。” 昼川是说过。 这会儿他要说不是,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所以他沉默了。 初礼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 可惜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十分钟过去,昼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沙发上坐着仰着小脸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道:“我对自己当然有信心,可是还是不行,元月社没有那么大魅力让我陪你们进行这场博弈谢谢你的包子,虽然我的咖啡也不便宜,二狗,送客。” 二狗:“汪!” 初礼:“……” 今天的昼川很绅士。 拒人千里到让人绝望。 初礼知道这时候再多说什么也是讨人嫌,本就没什么底气的,于是只好站起来放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卡片说了句如果有可能改变想法请随时联系她之类的废话然后低声跟他告辞,而后在男人的目送下低头往外走…… 正当她要走出玄关,突然余光瞥见个很熟悉的东西,她脚下一顿,皱起眉倒退了两步蹲下身然后情不自禁地伸手向玄关旁放着的一叠打包好大概是要扔掉的废旧,从里面抽了一本画集模样的东西出来。 一看那熟悉的封面初礼就傻眼了,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在昼川家看到这个东西:………………居然是茧娘娘的个人画集,还是前五十名限量特典签名版。 初礼当初为了抢这画集和l君上蹿下跳了四五天,每晚都睡不好觉,最后抢到了又和l君嗷嗷呜呜了一晚上,激动得难以自已……直到这本画集后来成为了“茧娘娘脑残粉”的身份证明。 这本画集,昼川怎么有? 拎着画集的一角,初礼一脸懵逼地回过头,难以掩饰惊讶地看了眼昼川:“老师,你也喜欢茧……” 话还未落。 初礼再次亲眼目睹昼川又一次的一秒变身 只见男人瞬间变脸一只手撑着沙发以堪比刘翔的高度飞身跃起翻越沙发然后再变身博尔特百米手刀状冲刺杀到她的面前一把抢下那本书! ……初礼从未见过动作如此敏捷的宅男。 而此时此刻,宅男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迅速弯腰将那本书塞回废纸堆里:“侄女喜欢,暑假来玩放我家的至于这种不入流的画手,哼,给我洗脚都不配。” 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鼻尖通红。 初礼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只是盯着昼川那张从容淡定优雅冷漠轻蔑嘲讽的俊脸 【给我洗脚都不配。】 【给我洗脚都不配。】 【给我洗脚都不配。】 初礼:“……” 厉害了。 这个大大,文学界百变小樱哈?第七章 或许是昼川鼻尖通红、扬着弧度完美的下巴说“给我洗脚都不配”时的老婊砸模样太迷人。 初礼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夹着尾巴滚蛋了。 昼川站在玄关目送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离开,等到她人影都没了,这才收回目光,对院子里撅着屁股趴在门上的大狗嘲讽道:“走都走了,还看什么看,进来。” 大狗不情不愿地从铁门上跳下来,与此同时它的主人也转身往屋里走,经过玄关时男人泄愤似的踹了脚那一叠歪歪扭扭的废纸书籍,各种杂志散落一地;再经过客厅茶几时他又顺手将上面的某个写着某人电话号码和qq的小纸片卡扒拉到了垃圾桶里。 二狗跟进来,鼻子东闻闻西嗅嗅,大狗脑袋伸进垃圾桶里又拔出来,然后果断抬腿一爪子拍翻了垃圾桶 昼川:“……” 与大狗那双淡定的狗眼沉默对视三秒。 男人一秒变脸,凶神恶煞脸一把揪住大狗的耳朵:“一个包子就收买得你狗腿子不知道该往哪拐了是吧!一餐吃一脸盆进口狗粮的狗东西!老子一个月贡献给你的伙食费能买一吨包子!” 二狗把自己的脑袋从男人手里拔出来,甩甩脑袋,大爪子吧唧一下踩在某个小纸片上昼川斜了它一眼,弯腰将那纸片捡起来认真看了眼:这还不是一般的名片,上面的手机号和qq号都踏马是手写的。 正经名片都没有,难道那小姑娘是元月社派来的临时工? 等等,元月社居然派个临时工来敷衍老子? ……好大的狗胆! 想象力过于丰富使得这会儿男人眼睛里瞬间能喷出愤怒的火焰,将那破纸片儿往电脑桌上一扔转身收拾垃圾桶顺便洗手去了,洗完手回到电脑桌上又打开文档借着愤怒的火焰带来的干劲码了一会儿字 再抬头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 昼川活动筋骨时,余光不小心瞥到了桌子上那张早上他随手放那的纸片……盯着纸片停顿了三秒,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足以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他将纸片拿了起来,然后选择了电脑桌面上同时打开的两个q里右边的那个,点击添加指定好友。 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跳跃。 鼠标点击“搜索”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当搜索结果跳出来时,男人猛眼一看那q头像好像有点眼熟,整个人就先发出一声疑惑的“嗯”,微微眯起茶色的眸,再定眼一看 查询结果:【猴子请来的水军】。 昼川握着鼠标僵坐在电脑前面放空了三十秒。 第三十一秒,男人那张英俊又刻薄的脸抽搐了下,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他突然移动鼠标,移向了电脑桌面上左边的那个q,打开来看了一眼一模一样的头像,一模一样的名字,对话框儿还没来得及关闭,这会儿因为对面的发言正拼命闪着蓝光 【猴子请来的水军:西八啊!我又被丑拒了!!!】 【猴子请来的水军:让我再强调一遍,某位作者家养的狗都比他热情!】 【猴子请来的水军:这年头作者怎么那么难骗啊,嗯?我都拿出这辈子能够拿出的最高诚意,请求他签一个出版合同!还给他买了包子啊!老娘这辈子第一次给男人买早餐!他不仅没千恩万谢,还他妈说我包子不值十几万版税!】 【猴子请来的水军:那是一个包子的事吗?那是我的少女心!!!】 【猴子请来的水军:我的少女心是无价的!!】 【猴子请来的水军:qaq回到办公室还被隔壁娘炮疯狂嘲笑,问我要不要三顾茅庐……你说我明天还要不要去啊?给他带碗看上去更高级的皮蛋瘦肉粥吧?】 昼川在键盘上敲下一连串的“……”,然后啪地摁下发送。 屏幕上对话框里就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消失的l君:……………………………………】 昼川:“……” 昼川因为受到惊吓过度,条件反射直接拔了电脑电源。 …… 这一天,初礼发现下午三点左右,给她发了一大串“……”的l君又神秘消失了。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g市的市中心某高档小区里,有一位刚刚摸到金字塔尖儿屁股的顶级作家正因为她而受到了惊吓抱着狗在沙发上浑浑噩噩苟且偷生了一整天,大脑放空,一个字没码,仿佛错过了一个亿的稿费。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陪着那个初来出版社乍到的小版主对着一个素未蒙面的作者冷嘲热讽,幸灾乐祸地说什么“哈哈哈哈哈作者圈神经病多着呢”“微博就是做戏的啊你才知道啊”“那个雷逼作者”之类的话……………… 微博和私下画风不同什么的,难道这小姑娘都是在骂自己? 然后他还随声附和得非常开心,嘲讽得有来有回? “…………” 这位作家唇角抽搐了下,摸了摸二狗子弹性十足的耳朵,给自己抽疼的心脏压压惊。 半夜十二点,当初礼打着呵欠惦记着明天要给文学界百变小樱买点啥早餐讨好他时,这位作家终于鼓起勇气插上了自己电脑的电源。 打开电脑。 逃避似的无视了自己还有个小号这件事,男人直接登录大号,看了一眼在线列表,满意地发现了一个叫“江与诚”的家伙还在线这家伙也曾是金字塔尖尖的大神作者,主打恐怖悬疑,算是昼川的师兄兼好友,只是最近恐怖悬疑这块整体市场不太行,他主打题材比较难卖,人气有些下滑……昼川用抖动功能抖了他两抖,在对方发过来一个问号后,言简意赅道 【昼川:我出事故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 【江与诚:什么?你的读者终于发现你的本质了?】 【昼川:不,发现什么发现,我演技好着,温润玉如公子川。】 【昼川: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 【昼川:……说正事,还记得我给你说当年给《x》游戏做资料集时我为了搞个大新闻曾经打入内部混过他们的同人圈不?当时我在那个圈子假装小透明给个画手的图配文,顺手还捡回来个傻了吧唧的论坛版主。】 【江与诚:记得,清楚的记得昼川大大像个变态似的跟我说“我随手写了几千个字那些人惊为天人”“小版主给我加精了嘿嘿嘿”“这小版主懵了吧唧的真可爱嘿嘿嘿”“他们好震惊ab居然真的是一对哈哈哈哈傻子哟资料片都是我在做只要我点头ab就算是一个人和一条狗他也必须是一对啊”……这故事里被你一口一个“小版主”的那个版主?】 【昼川:是她。】 【江与诚:怎么了?出什么事故了?你跟她网恋了?】 【昼川:恋什么恋,一个小姑娘,我又不是变态。造化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巧合总之现在小版主变成我编辑了,早上刚来我家,给我带了俩包子,告诉我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还企图让我签下一个四万五首印九个点的出版合同。】 【昼川:我身体好不好关她屁事。】 【昼川:但这不是重点。】 【昼川:重点是那个合同。】 【江与诚:这么巧?我这也有个十年老粉进了元月社,哈哈哈搞不好他们俩还是同事呢!】 【昼川:喔,你那粉叫什么啊?】 【江与诚:你肯定不认识的,问了也白问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什么,你和你那个小版主恋长跑奔现了?!她还色诱你签下四万五首印的烂合同?!哪本?!你准备非十万以上首印量不签出去的《洛河神书》?!天呐?!】 【昼川:首先我们没有网恋,是纯洁美好的主人与宠物关系;其次她不知道我是l君但是要签的确实是《洛河神书》没错;最后她在我家门口看见了茧娘娘的限量版签名画集,当时熬通宵一起抢的,我怕她手笨抢不到……哎不说这个了我他妈就不该心软做好事你瞧报应来了吧?……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态度很恶劣地让她带着她的四万五首印量滚蛋了。】 【江与诚:这开的印量确实活该滚蛋啊,没毛病那反正她还不知道你是l君,你慌什么?】 【昼川:纸包不住火,我怕她知道后,想到我今天如此不顾情面让她滚蛋,恶向胆边生,自己写一篇文名叫《818那些年爱过茧娘娘的温润如玉公子川》,然后,荣登各大书店、书网畅销书榜首。】 【江与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昼川:……笑够没?我是来给你讲笑话的?】 【江与诚:正想睡觉,笑精神了。】 【昼川:问你怎么办?!】 【江与诚:什么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签了吧!!!】 【昼川:那可是个四万五首印量的合同!四万五!是你你签???你说的可还是人话???】 【江与诚:多少首印还不是卖,反正只要能卖出去再加印少得了你的版税费吗?而且你这一本现在的漫画版权和游戏版权不都在谈了吗,那都是七位数的版权费了,你跟个出版首印量那十几万块叫什么劲儿?】 【昼川:你怎么和她说辞一样,串通好的?我不是跟出版那点版税费较劲,那点钱还不够二狗的狗粮费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江与诚:喔,金字塔尖屁股垫底那位置不想呆了是吧?想往上爬,啧啧。】 【昼川:一想到老子风华正茂却要给你这样的过气佬垫脚,很气。】 【江与诚:哈哈哈哈哈你风华正茂正好啊,放弃这一本,下一本再努力骑我头上来嘛,我又不走!】 【江与诚:你这么屁颠颠地凑上来不就是想让我劝你签了吗?好歹是你养了三年的小宠物呢难道不值吗?小宠物一生气起来变成哥斯拉怎么办?没毛病,签了吧。】 【江与诚:再说了,元月社有逼格,签了对你提升逼格的最终目的没坏处啊。】 【昼川:签个屁,你走你走。】 轰走江与诚那个不靠谱的,昼川关了电脑,更加心烦意乱。 站起来去洗澡,洗完澡往床上一趟,翘着二郎腿抖着腿盯着那张已经被擦干净的手写的卡片出了神……这一出神就是两个小时,直到半夜快二点,男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江与诚那句【哈哈哈哈哈你风华正茂正好啊,放弃这一本,下一本再努力】…… 昼川:“……” 江与诚说的也对? 不,他说的不对,老子凭什么?就凭她当年给我加精啊? 但是我确实还有很多个下一本可以拼,卖她个人情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昼川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大半夜,最终终于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照着上面的手机号输入一串数字,然后啪啪啪打字 【明天十一点半,带着你的合同来。】 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不够酷。 又加了句:【过时不候】。 点击发送,短信发送中,听见“咻”地一声短信发送成功提示音,男人抖动的二郎腿停顿了下意识到此时已经是覆水难收,他突然猛地扔了手机从床上翻身弹起,狠狠地将自己的脑袋砸向了枕头! 咚地一声。 好响。 狗窝里睡得香甜的狗受了惊吓,睡眼朦胧抬起了自己的狗脸。 一脸懵逼看着突然陷入癫狂的主人:“……嗷?”第八章 第二天。 早上八点,昼川睁开了眼。 九点,洗头洗澡,坐在镜子前凹造型。摆弄来摆弄去时不经意一瞥镜子里举着梳子认真研究刘海八二分怎么弄的自己,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自己仿佛中了邪,愤怒地扔开了梳子。 十点半,坐在客厅沙发上,放空,打喷嚏。 十点四十五分,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起身给自己跑了杯咖啡。 十一点整,门铃准时响起,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眼角跳了跳站起来,端着咖啡站起来,停顿了下快步来到玄关控制器前打开了外面的大铁门连带着近在咫尺的家门也开了一条缝,冷眼看着棕色的阿拉斯加犬摇着尾巴用大脑袋拱门缝,然后泥鳅似的迫不及待地挤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狗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不动声色地将门拉开了些,昼川掀了掀眼皮子,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算是走心地认真看了眼站在门外的人:来人只到昼川肩膀稍高一些的高度,短发,模样清秀掉人堆里要找出来也破有难度,难得的是一双黑眼倒是亮堂干净,此时此刻她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洛河神书》出版合同”这样的字样。 这就是那个傻乎乎又死心眼的小版主。 和他昼川的马甲和平共处、保持纯洁的友情三年的人。 昼川沉默了下,唇角动了动,沙哑着嗓子问:“粥呢?” 初礼:“?” 低头看了眼手中刚泡好的黑咖啡,昼川唇角抽搐了下:“算了。” 初礼:“???” 昼川:“进来吧。” 昼川让开,依然是板着张棺材脸,冷眼看着比刚才似乎更加不安的初礼弓着背进入家中,换上拖鞋,乖乖地在沙发上坐下在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时候,初礼的手中一直抱着那个文件夹,就像是抱着个什么了不起的宝贝,直到昼川提醒她把文件夹放下。 初礼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着男人,就好像现在她其实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为什么坐在这里如果不是这会儿昼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几乎想要掏出手机确认一下,昨晚收到的短信到底是不是她执念过深而产生的美好幻觉。 初礼:“你说什么?” 昼川:“我说,放下文件夹,阿嚏!” 初礼:“老师你感冒还没好啊?” 昼川:“你给我买药了吗?” 初礼:“啊?” 昼川:“那就别问。” …………这副呆逼模样,就是扬言要给自己努力卖好书,以后争取二十万首印量的人? 能不能行啊朋友? 昼川头疼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把她画的那种烂大饼记在心里了,真的弱智。放下咖啡杯揉了揉太阳穴,昼川在另外个沙发上坐下:“你不放下我怎么给你签字?” 初礼眨眨眼,露出个梦幻的表情几秒之后,如梦初醒般,黑色的瞳眸一亮:“你真答应给我签这个合同啦?” 昼川:“是。” 签完以后好好考虑跟你恩断义绝的事。 初礼:“为什么?” 因为老子他妈不幸地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了。 关乎老子的一世英名。 昼川心中在滴血,表面还面不改色撒谎:“因为我觉得你昨天说的挺有道理,我的书不愁卖,《洛河神书》也确实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对自己的实力和贵出版社的铺货能力(指图书发行机构通过线上线下的图书经销商发往销售终端如书店,报刊亭,天猫书店,淘宝书店等的能力。铺货能力越佳,铺货覆盖面越广。)很有信心,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纠结于区区一个首印量,正如你说,书卖的好,可以加印一次甚至二次,卖多少,刷多少,版税我照样拿。” 初礼:“……” 初礼:“对嘛!” 初礼:“您想通了就好!!!” 初礼又露出了梦幻的表情,激动得连“您”都出来了直到将怀中都快捂得热乎的文件夹交给男人,看他打开钢笔,正欲落笔 初礼:“老师,你是左撇子么?” 昼川微微一愣,抬起头看了眼握着笔的左手,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嘲讽地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笔换到右手,用极漂亮的字在文件夹签字处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低声道:“左右手都能用。” 这个男人不感冒的话,声音应该很好听吧? 昼川签完合同扔开笔,将合同递回给初礼至此,初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说服了昼川在这份合同上签字! 当昼川合上文件夹递回给她,她接过文件夹只知道道谢,还问:“老师,我该怎么谢谢你?” 昼川站起来,正伸懒腰,闻言动作一顿回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免了。” 一碗粥都只是说说而已,薄凉得很的小姑娘。 并不知道就因为区区一碗粥自己的脸上被贴上“薄凉”的标签,初礼站起来,给昼川小小鞠了个躬,然后欢天喜地地转身离开这个她连续三天来了三次的地方,离开的时候她摸了摸跟在自己身后大狗的脑袋,还给它挠了挠耳朵根抬起头时,她看了眼依旧敞开的门里,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男人…… 看着那个背对着玄关大门的宽阔肩膀背影,初礼暗自下定决定,大饼已画,她一定要给昼川卖好这本书。 ……而昼川对她的暗自决心自然不知且本来就不在意,这会儿他正翘着二郎腿抖着腿,用外卖软件直奔目标地给自己点了碗皮蛋瘦肉粥。 …… 回出版社的路上,初礼健步如飞。 坐在公交车上,唇角无时无刻不是勾起来的,本着有好事要分享的原则,她打开手机,给最近十几个小时内都被归类为“失踪人口”的某人留言 【猴子请来的水军:那个大大答应了!现在终于能告诉你了,那个大大就是昼川啊!对没错就是那个昼川!!!我猴...
只写原创经典好文,永不切书。历史文+严谨的逻辑穿越,复杂的情节,勾画出上世纪50年代发生在中国武校的一段武侠故事,跨越千年的感情。不管什么情况都会写完,不会受阅读量影响,专注写自己的精品故事,每日都在不停修订写完的章节。本书计划120万字左右,共分三大部,每部13卷-15卷左右,每卷7-8章。......
诸天剑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玄幻魔法小说,诸天剑首-云梦张清河-小说旗免费提供诸天剑首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和TXT下载。...
苏奇在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彩蛋。不仅能得到信息,还能通过特殊行为获得隐藏奖励。当所有人都在躲避女鬼追杀时,苏奇已经铺上烛光晚餐,与她相谈甚欢。【获得她丈夫的帽子一顶,扔出后可自动索敌,对敌人造成精神冲击】当丧尸涌上街头,众人还拿着斧头、菜刀时,苏奇已经左手提着音响,右手握重火力机关枪,正在清扫街区。【在我的BMG里,没有人能打败我】这里是深渊,一座座世界陷入恐惧绝望的崩坏源头。这里也是乐园,无数人前仆后继,在此疯狂的追寻着神灵足迹。往日的神话史诗被波澜壮阔的书写着。直到苏奇到来。他掏出了拖把,沾染了刚刚拍晕的神灵之血,在这史诗上写下七个大字。“深渊乐园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