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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家贼（第1页）

深夜两点十七分，我被客厅传来的瓷器碎裂声惊醒。从卧室门缝望去，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板上，映出个佝偻的人影正翻找着茶几抽屉。那是件褪色的藏青色棉袄，衣角还沾着斑驳的油渍，像极了奶奶生前最爱的那件衣裳。

"奶奶？"我轻声唤道，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人影顿了顿，缓缓转头，松弛的皮肤下泛着青白，浑浊的眼球里蒙着层白翳——分明是奶奶去世前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可她明明已经在三个月前的葬礼上，被推进了殡仪馆的焚化炉。

第二天清晨，我盯着满地狼藉的客厅，后颈的冷汗把睡衣浸湿。茶几上的银质相框被打翻，里面是去年全家福的照片，唯独奶奶的脸被指甲划出三道血痕。更诡异的是，厨房的米缸里插着把生锈的剪刀，刀刃上还沾着几缕灰白的头发。

"这房子怕是不干净。"当我带着发抖的声音向母亲说起时，她正在厨房包饺子，擀面杖重重砸在案板上："别胡说！你奶奶一辈子信佛，怎么会......"话未说完，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将晾晒的床单吹得鼓起，像极了奶奶临终前盖在身上的白布。

怪事接踵而至。夜里总能听见衣柜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打开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衣架在晃动；梳妆台上的口红被涂抹得乱七八糟，在镜子上写着歪歪扭扭的"还我"；甚至在我熟睡时，感觉有冰凉的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睁开眼却只剩床头摇曳的台灯。

更可怕的是，家里开始丢东西。先是奶奶生前最爱的檀木佛珠不翼而飞，接着是父亲书房的存折、母亲压箱底的金镯子，就连我小时候得的三好学生奖状也消失不见。每次丢失物品的地方，都会留下几枚带着泥渍的脚印，尺码小得像奶奶生前穿的三寸金莲。

"一定是家贼！"父亲在家庭会议上拍案而起，他脖颈处新添的抓痕在灯光下泛着红，"我昨晚起来喝水，看见有个人影从阳台翻出去！"可当我们查看监控时，画面里却只有父亲一个人在黑暗中对着空气挥拳，表情狰狞。

我开始偷偷调查。在奶奶的旧房间里，我发现了本布满灰尘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她晚年的孤独："孩子们都忙，没人愿意听我说话他们总说我老糊涂，把我的药换成了安眠药今天又摔碎了个碗，他们的眼神像看累赘......"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她去世前三天，字迹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我知道他们盼着我死，可我不甘心......"墨迹在某处晕染开来，像是滴了泪水，又像是血水。

当晚，我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推开门，正看见奶奶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晃动，她怀里抱着个襁褓，嘴里哼着我儿时听过的摇篮曲。"奶奶！"我追过去，却在拐角处撞见父亲。他眼神空洞，手里握着把菜刀，刀刃上还滴着水。

"你看见妈了吗？"父亲的声音在发抖，"她抱着个孩子，说那是我小时候......"不等我回答，母亲的尖叫从客厅传来。我们冲过去，只见母亲瘫坐在地上，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奶奶的葬礼录像，可棺材里的遗体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是你们逼我的！"阴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奶奶的身影出现在每个角落。她的脸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我把你们养大，老了却成了累赘！你们嫌弃我脏，嫌弃我唠叨，嫌弃我活着浪费钱！"

父亲突然跪倒在地，泪水混着鼻涕流下来："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母亲也跟着哭起来："您走后我们才知道错了，我们不该把您送去养老院......"可奶奶的鬼魂却发出刺耳的笑声，整个屋子开始剧烈摇晃。

我突然想起日记本里的内容，大声喊道："奶奶，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忽视您的感受，不该把您的爱当成理所当然！"奶奶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我继续说道："您回来吧，我们把您的房间重新布置好，每天都陪您说话......"

鬼魂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怀中的襁褓也渐渐消散："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她的声音不再充满怨恨，而是带着深深的疲惫，"把我的骨灰从公墓迁回来吧，我想葬在老院子的槐树下......"

晨光刺破黑暗时，家里恢复了平静。那些丢失的物品都回到了原位，唯独多了串崭新的佛珠，静静地躺在奶奶的遗像前。后来，我们按照她的遗愿，将骨灰葬在了老院子的槐树下。每到夜晚，总能看见树下有个模糊的身影在乘凉，那身藏青色的棉袄，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从那以后，我终于明白，所谓的"家贼"，偷的不是财物，而是被我们遗忘的亲情。那些被忽视的孤独、被敷衍的关心，最终都化作了难以消散的遗憾。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奶奶的话，提醒自己珍惜身边的人，别让爱，变成永远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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