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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制门把在掌心沁出凉意的瞬间,岑雾听见了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腐木与潮气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二楼走廊的壁灯在她踏进去的刹那诡异地亮起,昏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白色絮状物,像未化的雪,又像某种生物褪下的鳞片。
闺房的雕花木门半掩着,门缝里泄出的光泛着青灰色,像是被水浸泡多年的老照片。岑雾的指尖刚触到门板,绣着并蒂莲的门帘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坐在梳妆台前的人影——月白色旗袍裹着纤瘦的肩颈,鬓角别着几簇湿漉漉的水草,发尾滴下的水珠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是你么?”女人的声音像浸了秋霜的丝绸,尾音却带着水样的黏腻,“等了二十六年,终于有人来赴这场婚约了。”她缓缓转身,苍白的脸上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眼尾微红,腕间的红绳在皮肤下凸成青紫色的痕,“我就知道,河伯的锁链锁不住真心。”
岑雾的后背撞上冰凉的门框。女人腕间的红绳在她说话时轻轻颤动,绳结处露出半道陈旧的割伤,伤口泛着不健康的青黑色,像是被某种腐坏的东西侵蚀过。梳妆台上摆着半面碎裂的铜镜,镜中倒映的水草在她发间蜿蜒生长,分明是干燥的室内,叶片却沾着晶莹的水珠。
“你……是谁?”岑雾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红绸喜被,被角绣着的并蒂莲早已褪色,花瓣间却渗着暗褐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迹。梳妆台抽屉半开着,露出半幅卷边的婚书,纸页边缘被水洇出层层褶皱。
“我是柳如霜。”女人站起身,旗袍下摆掠过地板时发出细碎的水声,“河伯祠的新娘,等你来接我回家的新娘。”她缓步走近,鬓角的水草滴下的水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水痕,鞋跟却始终干燥,“你看,婚书还在这里,只是……”她忽然低头,指尖抚过婚书末尾晕染的墨迹,“新郎的名字被河伯的眼泪泡坏了,可你看这偏旁——”她指尖划过残字的边缘,“‘山’字头,‘岑’字的结构,和你名字里的‘岑’,是不是很像?”
岑雾的呼吸一滞。母亲失踪前留下的笔记本里,曾反复画过这个残缺的偏旁,那时她总以为是母亲无意识的涂鸦,直到此刻看见婚书上的残字,后颈的蝴蝶骨突然泛起一阵刺痛——那是从她记事起就存在的胎记,母亲说那是蝴蝶落在雪地上的印记,可现在想来,蝴蝶翅膀的纹路竟与婚书边缘的暗纹一模一样。
“你认错人了。”岑雾后退半步,掌心触到身后冰凉的墙壁,墙纸下凸起的纹路硌得人生疼,“我是来调查这栋房子的,和什么婚约——”
“别骗自己了。”柳如霜突然伸手,指尖掠过岑雾的手腕,她的皮肤冷得像浸在井水里的玉石,“你闻不到么?这屋子里全是河伯的味道,是他用二十六年时间,把你的气息养在这栋凶宅里。”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岑雾的耳垂,“你后颈的蝴蝶骨,是不是总在雨天发疼?那是河伯给新郎的印记,当年我的新郎也有,就在——”
她的指尖突然停在岑雾后颈的胎记上,指甲轻轻按压,岑雾猛地躲开,却看见柳如霜指尖沾着一点黑色的碎屑——不是皮肤,而是某种像是纸灰的东西,在她指尖迅速融化,化作一滴水珠坠落。
“你看,连你的胎记都在提醒你。”柳如霜退回梳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半幅婚书,“民国二十七年,我与新郎在河伯祠定下婚约,可婚期前夜,他带着我的婚戒消失了。”她的指尖划过婚书末尾模糊的印章,“河伯说,负心人要拿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可新郎什么都没留下,除了——”她忽然掀起袖口,露出手腕内侧的红绳,绳下皮肤凹凸不平,像是被人用刀刻过无数次,“除了这句刻在我骨血里的诅咒:‘若负河伯之约,新娘的发间将永远缠着水草,直到新郎带着七件当品来赎她的魂。’”
岑雾的目光落在婚书角落的小楷上,泛黄的纸页边缘写着一行几乎被水洇透的字:“当品一:青丝缠银镯”。她忽然想起母亲遗物里的银镯,内侧刻着半句模糊的“如霜似雪”,而柳如霜腕间的红绳,正以诡异的节奏与她心跳同步颤动。
“七件当品?”岑雾强迫自己冷静,“你是说,当年你的新郎把婚戒当了,所以你被困在这里?而现在……”她看着柳如霜发间不断滴水的水草,那些叶片竟在她说话时缓慢生长,缠绕成更复杂的纹路,“现在你要我帮你找回当品?”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柳如霜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凄艳,“你以为那封1999年的租赁合约是巧合?你母亲失踪的日期,正是河伯祠当铺重新开业的日子。”她转身指向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停在11点07分,“二十六年了,当年的新郎逃到阳间,娶了妻,生了女,可河伯的锁链从来没松开过——”她猛地转身,鬓角的水草突然变得鲜绿,叶片上的水珠竟泛着血色,“你后颈的蝴蝶骨,是河伯祠新郎的印记,而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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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突然被窗外的雷声打断。岑雾听见楼下铁门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门外疯狂捶打。柳如霜的脸色骤变,指尖掐入掌心,黑色的血液滴在婚书上,竟化作一行新的字迹:“第三根廊柱下的井,藏着第一个当品——”
“快走!”柳如霜突然推开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浮现出模糊的人影,青紫色的皮肤在壁灯下泛着水光,腰间挂着三枚青铜铃铛碎片,“别让管家看见你!带着婚书去第三根廊柱,找到缠青丝的银镯,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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