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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六年,初春。
长安城的天空澄澈如洗,湛蓝得宛若刚染成的蜀锦,宽广无垠,连城墙上飞檐的轮廓都愈发明朗。和煦的东风轻柔拂过,卷起路旁桃树枝头的粉色花瓣,片片飘落,如天女洒下的细腻新雪,轻覆青石铺就的街巷。初春晨光温润柔和,穿过层层屋瓦,洒落街头巷尾,也透入蓝田郡公府深宅的大门。
此时,正值太宗盛世,天下安定,四海升平。万邦使节络绎不绝,长安城内处处繁华热闹。然在这金碧辉煌、万紫千红中,仍有几张面孔眉宇间隐隐透着沉思与隐忧。
寅时三刻,黎明将尽。蓝田郡公府朱漆大门“吱呀”缓缓开启。府内侍女们整齐排成一列,手捧铜盆,步履轻盈却不失稳重,竹帚在青石板上刷刷作响,扫落夜间尘埃。清晨空气里,泥土与草木的芳香交织,悠然飘散。
忽然,一阵清脆环佩声响起,一位妙龄女子缓步而出。晨曦洒在她身上,宛若惊鸿掠影。
她容颜绝美,仿佛天地灵气凝聚而成。杏眼含着初春清波,灵动温柔,微带晨露湿润;柳叶吊梢眉修长柔和,一瞥便能牵动人心;朱唇微启,未展笑意,却已散发淡淡花香。青丝高挽成精致惊鸿髻,髻上翡翠簪子玲珑剔透,在朝阳下晶莹闪烁。
“梅儿,你瞧这日头,多是个好光景。”她轻声道,手执缂丝团扇,扇面绣着流云飞燕,针脚细腻得几乎能闻见丝线摩挲之响。腕间翡翠镯随动作轻晃,映着朝阳发出盈盈绿光,似在诉说春天的生机。她眼中满是柔情与期待,“老夫人昨儿还念叨着,想吃刘记的桂花糕,梅儿,你看咱们今天去买来如何?”
侍女梅儿掩嘴轻笑,眼含顽皮,“小姐的孝心,奴婢佩服得紧。不过奴婢听说,西市新来了个波斯杂耍班子,精彩得很,或许也该去瞧瞧,图个乐子。”
主仆二人边说笑边缓步,穿过幽深巷道,抵达蓝月街。街市熙攘,人声鼎沸,喧闹与府中静谧形成鲜明对比。西市为长安最繁华商贸区,胡商牵着高大骆驼穿梭其间,贩卖异域珍宝香料。卖饴糖的老汉敲响铜锣,声响嘹亮,引得路人驻足。小丫头们梳双鬟,摇晃色彩斑斓风车,欢笑声夹杂甜腻桂花香,宛如春日蜜糖般甜润。
“到了!”车夫勒缰停马,马车停靠古色古香的糕点铺前。店面挂着黑底金字匾额——“桂子飘香”,几个端庄稳重的大字格外醒目。店铺内蒸笼层叠,白烟袅袅升腾,散出奇异清甜香气,三分桂花的温润,七分沁凉薄荷,令人神清气爽,仿佛江南细雨烟波随香气漫开。
沈茉凌正伸手接过油纸包,忽觉肩头一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她几乎踉跄。她侧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湖蓝襕袍的年轻公子,神情慌乱,玉冠缨穗摇曳不定,显露出难掩的紧张。
“孟……子康?”她不敢置信,十年光阴仿佛刹那。当年在崇文馆偷偷摘枣的小郎君,竟站在此地。模样依旧俊朗,却眉间添了几分世事沉重。
男子抬头,眼神落在她身上,眉间朱砂痣鲜艳如火,刺得人心微颤。声音颤抖:“沈姑娘?”
话未尽,街角突传一声厉喝:“就是她!给爷盯紧了!”
阴暗琉璃瓦下,一双阴鸷眼冷冷盯着沈茉凌颈间那枚金镶玉长命锁。那锁乃郡公府传家之宝,身份象征,此刻却成了他人窥视的目标。
暮鼓声响,郡公府鎏金门环被人有力敲响。沈茉凌提裙疾步穿过祠堂门槛,恭敬跪拜于紫檀木雕座屏:“孙女给老祖宗请安。”
座屏背后,茶杯盖轻响脆脆。忽闻谢老夫人手腕佛珠断线,圆润檀珠滚落满地,撞击出低沉响声,似预示着这一天,将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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