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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谷脉通玄,味贯阴阳(第1页)

缘界碑立起后的第三个年头,石生村的地脉突然活了。那是个寻常的夏夜,蛙鸣正盛,虫吟渐起,味缘坊后院那口用了百年的老井却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先是井水汩汩翻涌,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接着井口腾起袅袅白雾,雾中隐约有七彩流光闪动。守夜的老汉揉着惺忪睡眼凑近查看,只见井底竟冒出串串七彩的泉泡,泉眼处的水纹一圈圈荡开,细看之下,竟与村头缘界碑上的纹路丝丝相连,仿佛两条活物在水中嬉戏。他颤抖着舀起一瓢水,月光洒在水面上,无数细小的谷粒在水中沉浮,分明是凡仙谷的模样,只是比寻常谷粒更显晶莹剔透。

第二天清晨,整个石生村都被井台周围的奇景惊动了。原本坚实的土地裂开无数细密的缝隙,缝里钻出的不是常见的谷苗,而是半透明的根须,像是用月光纺成的丝线。更奇的是,这些根须上的纹路会随着昼夜流转而变化——白日里,纹路映着村里升起的炊烟,弯弯曲曲如跳动的火苗;到了夜里,又会缠着满天星光,闪烁出细碎的银辉。孩子们围着根须拍手欢笑,老人们却神色凝重,对着根须喃喃自语,说这是地脉显灵的征兆。

“是‘谷脉’醒了。”田缘使蹲在井边,指尖轻轻触到根须的刹那,一股暖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整个石生村的地脉图突然在他脑中清晰展开。他看见凡仙谷的根系已顺着缘界碑的纹路,如一张巨大的网钻进了九域的地脉深处,向东连着东海龙宫的珊瑚丛,向西接着西荒昆仑的雪线,向南抵达极南冰海的冰层之下,向北直达漠北那片黝黑的沃土。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凡仙谷要把凡间的阴阳两界,用谷味串起来了。”

最先显效的是阴曹地府的边界。漠北的守墓人老王头干了一辈子守墓的营生,见惯了坟茔的荒凉,却在一个清晨发现了怪事。那天他按照村里老人的嘱咐,往亡妻的坟头撒了把凡仙谷,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夜里竟清晰地听见了逝者的低语。那声音不是以往偶尔听闻的哀嚎,而是絮絮叨叨的家常,像极了妻子生前在灶台边跟他说话的语气。老王头又惊又喜,第二天特意用凡仙谷熬了碗粥,恭恭敬敬地摆在亡妻的坟前。三更时分,他梦见妻子坐在熟悉的灶台前,舀起一勺粥尝了尝,笑着说“这粥比当年你熬的甜”。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踉跄着跑到坟前,只见坟头的野草上竟结着一层薄薄的霜,凑近一闻,霜里竟带着淡淡的谷香。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九域,很快传到了洛阳城的城隍庙。城隍爷托梦给庙祝,让他在供桌上摆上凡仙谷做的糕点。庙祝半信半疑地照做了,将糯米粉和凡仙谷粉混合做成各式糕点,摆在城隍像前。没想到从那天起,庙里的香火竟引来了阴阳两界的香客。阳间的人来求家宅平安,烧的香灰落在糕点上,会浮现出平安符的纹路;阴间的魂来求轮回时能带着谷香,香烛的烟雾中,隐约能看见他们满足的笑脸。一时间,城隍庙香火鼎盛,连庙祝都感叹这是从未有过的奇事。

更奇的是“阴阳灶”的出现。江南水乡有个姓柳的寡妇,丈夫三年前死于逆缘力之祸,她孤身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每日用凡仙谷做两碗饭,一碗自己吃,一碗摆在丈夫的灵位前,算是夫妻间最后的念想。这天她像往常一样蒸饭,灶膛里的火苗突然“噼啪”作响,爆出一团青白相间的火焰,吓了她一跳。再看灵位前,那只空碗竟自己盛上了饭,饭粒上的纹路与她碗里的纹路慢慢缠在一起,如同两只手在碗中相握。夜里,她梦见丈夫坐在床边,笑着对她说“这饭暖得能穿破黄泉的冰”。醒来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灶膛,灶心的土竟是温的,像有人刚添过柴禾,灶台上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属于丈夫的气息。

凡仙谷对阴阳界的贯通,让凡间的食材有了新的妙处。岭南的果农发现,用谷脉流过的泉水浇灌荔枝树,果实成熟时,果皮上会结出细密的“往生纹”,阳间人吃了能安神定气,夜里少做噩梦;阴间的魂灵闻了这果香,竟能忆起生前的温暖片段,不再被痛苦的记忆纠缠。蜀地的竹农砍下被谷脉滋养的竹子,编成的竹篮竟有了收纳魂魄的奇效。有巧手的妇人用这竹篮装“忆魂饺”——用凡仙谷和忘川水对岸的荠菜做馅,煮出来的饺子热气腾腾,阳间人吃了,眼前会浮现出逝者生前最暖的瞬间:或许是母亲灯下缝衣的侧影,或许是父亲田间劳作的背影。

有个行脚僧云游到石生村,见村民们给坟头供谷粥,不禁皱起眉头:“佛家说生死有别,这般纠缠,恐非好事。”田缘使闻言,给他端来一碗青谷茶。茶水清澈,里面的纹路正缓缓旋转,竟映出了僧人的过往——他年轻时有个妹妹,在饥荒中饿死,而他当时正因修行闭关,未能见妹妹最后一面,这成了他心中多年的痛。茶刚入口,清苦中带着回甘,僧人突然泪如雨下:“原来她临终前,还在惦记我爱吃的谷饼。”茶水里的纹路此时凝成了妹妹的笑脸,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僧人望着笑脸,久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生死不是隔,是换种方式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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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时,一场盛大的聚会在缘界碑前举行。九域的凡人们带着自家的食材,从四面八方赶来,摆了场前所未有的“阴阳宴”。阳间的人端来新收的谷米、刚杀的年猪、新酿的米酒,摆在铺着粗布的长桌上;阴间的魂灵则托缘灵送来忘川的莲子、黄泉的麦粒、彼岸花的花蜜,这些阴间的食材花蜜阳间的器物里,竟也带着丝丝暖意。凡仙谷做的主食摆在中央,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谷米饭,饭香飘散开,阳间人闻了,眼前能看见祖辈在田间劳作的身影,仿佛能听见他们挥锄头时的喘息;阴间魂闻了,记忆里则浮现出阳间的炊烟,灶台边亲人的笑脸。有个刚会走路的孩童举着半块谷饼,对着空气奶声奶气地说:“太爷爷,这饼比您当年做的软。”众人只见饼上的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像有人轻轻咬了一口,饼边还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宴罢,田缘使将剩下的谷壳收集起来,埋进缘界碑旁的土里。谁也没想到,第二天这里竟长出一棵双生树:一半是凡仙谷的谷穗,沉甸甸地弯着腰;一半是幽冥草的叶片,黑绿中带着光泽。风吹过时,谷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唱阳间的歌谣;草叶则“呜呜”作响,如同阴间的调子,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仿佛一首跨越阴阳的合唱。树底下钻出的根须,正一点点往地脉深处钻,像是在向整个九域宣告:阴阳本是一家,隔着的不是生死,是没尝过彼此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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