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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残酷的事实:他不是失去了记忆,是被剥夺了拥有“无用记忆”的权利,成了一个只保留核心指令的工具,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情绪、只有任务的躯壳。)
(在黑暗里呆得太久了,久到他早已忘了光明是什么感觉,忘了温暖是什么滋味,忘了阳光洒在皮肤上的灼热,忘了星光的璀璨,忘了火焰的跳跃,甚至忘了“看见光”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黑暗成了他认知里唯一的底色,唯一的归宿,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
(此时的安斯里德比谁都清楚,这一切有多残酷。可他亲手促成了这场契约,是他点头应允了分身的请求,就必须扛起这份责任,不能有半分后悔——他是真身,是分身的依托,是他的“主人”,若连自己都动摇,若连自己都后悔,便对不起分身当初的坚定,对不起他为了“不越界”而付出的所有代价。)
(从那天起,他的手中就缠绕着无数根纤细的白色丝线,每一根都泛着冷白的光,像极了分身锁链上的符文,带着契约的冰冷力量,一端连着分身的枷锁,一端系着分身的意识,是操控的纽带,也是痛苦的羁绊。分身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迈步,都能通过丝线传递到他的指尖,带着微弱的震颤。)
(可安斯里德自己,却舍不得动其中任何一根。他时常坐在冰冷的黑曜石神座上,神座的纹路里积着一层薄尘,沾在他的衣摆上,像岁月的痕迹。指尖轻轻触碰那些丝线,它们带着微弱的震颤,像分身微弱的心跳,又像锁链摩擦皮肉的细碎声响,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心口一抽,疼得他指尖发麻。)
(心头的发愁没法用言语形容,是堵在胸腔里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是刻在骨头上的疼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是明知残酷却无力回天的煎熬,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灵魂。)
(他能清晰地听到分身那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心跳声,通过丝线传递过来,每跳一声,都是他自我意识的延续,都是分身“工具化”的证明,可他死活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接受这个被自己“塑造”出来的结果,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眼神坚定的分身,如今成了没有自我的木偶。)
(他时不时倒在神座上,背脊贴着冰冷的石材,寒意顺着脊椎蔓延,钻进骨髓,任由悲伤淹没自己,肩膀剧烈地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堵住,连呜咽都泄不出来;时不时又猛地起身,动作太急,带得神座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目光死死盯着时空裂缝,像是要穿透那无尽的黑暗,看清分身的模样,看清他是否还有一丝残存的自我,看清他是否还能想起曾经的自己;有时甚至直接栽倒在地,手肘重重撞在地面的黑曜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皮肤被擦伤,渗出血珠,可他浑然不觉,指尖抠着地面的纹路,指甲断裂、翻起,鲜血染红了石材的缝隙,疼得他浑身抽搐,可这份如影随形的痛苦,终究只能他自己承受——分身早已与世隔绝,感知不到他的挣扎,也感知不到他的疼惜,连他的悲伤都传不到那片黑暗里,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时间都失去了意义,久到安斯里德的神座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尘,久到他的衣袍都泛着陈旧的光泽,分身忽然迈开脚步,踩着冰冷的海水,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海水依旧是刺骨的寒,像无数根细针钻进皮肤,却再也冻不透他麻木的肌理,只能在皮肤表面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碴,随着他的迈步碎裂,发出细碎的声响,转瞬即逝。锁链依旧勒在他的皮肉里,心脉处的刺痛本该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该牵动链节,往骨血里再嵌深一分,可他却毫无察觉,仿佛那具身体的痛觉神经早已被彻底切断,只剩下“向上走”的指令在脑海里反复回响,驱动着他的四肢。)
(他头都不抬一下,目光始终落在脚下的虚无里,睫毛僵硬地垂着,像两片被冻僵的羽毛,遮住了空洞的眼眸,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冰粒,是海水凝结的痕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却落不下来。)
(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步伐均匀而机械,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这黑暗从来都没有尽头,而“向上走”只是另一个被刻入骨髓的指令,必须执行,不能违背。)
(显然,他已经完全习惯了黑暗,黑暗不再是囚禁他的牢笼,反而成了他唯一的港湾——在这里,他不用思考,不用感受,不用纠结,不用面对未知的世界,只用服从,只用存在,只用循着指令前行,这样的“活着”,反而让他觉得“安稳”。)
(他的呼吸缓慢到极致,与心跳保持着完美的同频,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常人凑近了都未必能察觉,胸口的起伏浅到几乎看不见,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海水的咸腥,每一次呼气都吐出微弱的白雾,在黑暗中瞬间消散。)
(全身上下都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皮肤紧绷在骨头上,失去了所有弹性,像一张被撑紧的白纸,上面布满了锁链勒出的凹陷痕迹,旧的痂叠着新的血,血又凝结成新的痂,层层叠叠,分不清是伤还是皮肤的一部分;指节被锁链勒得发白,没有一丝血色,指甲盖泛着青灰,边缘开裂、翻卷,渗着细密的血珠,血珠刚渗出来就被海水冻住,凝固在指甲缝里,形成暗红的冰粒,连指尖的纹路都被勒得模糊不清,失去了原本的轮廓。)
(他再也不要求有人能救他,再也不渴望光明,甚至忘了“求救”和“渴望”是什么意思,黑暗就是他的归宿,是他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偶尔,他也会微微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向黑暗的上方,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只是本能的动作,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到极致,对任何光亮都没有反应,没过多久,头就又沉沉地低了下去,恢复了之前的姿态,仿佛刚才的抬头只是一个多余的程序错误。)
(身体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甚至不需要意志操控,一旦脑海里闪过丝毫违背意愿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想停下来”,枷锁就会瞬间收紧,勒得他心脉剧痛,骨骼发颤,浑身的汗毛都会因疼痛而直立,皮肤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可他从来不说痛,甚至不会皱一下眉,连嘴角的弧度都不会变——痛觉还在,只是他早已学会了无视,学会了将所有不适都压在意识的最深处,压在连自己都触碰不到的地方,不显露分毫,仿佛那具身体的痛苦,与他这个“意识体”无关,他只是一个寄生在躯壳里的指令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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