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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破局之纸（第2页）

王泽并未辩解，而是躬身一礼：“祭酒大人所言极是。纸张之弊，正是下官目下全力攻克之难关。请祭酒随我来。”

他引着孔颖达和阎毗，来到了烟气缭绕、热气腾腾的造纸工坊。

孔颖达蹙眉掩鼻，显然不习惯这污浊的环境。但当他看到匠人们在不同试验区域专注忙碌的身影，看到墙上悬挂的、记录着各种试验数据和对比样本的木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王泽指向那些正在处理竹料和秸秆的匠人，坦然道：“祭酒大人，麻楮之纸，价高难继，已受制于人。下官正在尝试以竹、秸等贱价之物取而代之。眼下虽困难重重，但下官相信，只要方法得当，持之以恒，必能造出价廉质优之新纸！届时，不仅《律疏》可完美付印，天下寒门学子，亦可得廉价书本，圣贤之道，方能真正普惠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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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和力量。

孔颖达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沾着纸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年轻官员，再看看那些在“失败”中依然埋头摸索的工匠，沉默了。他追求的是文教昌明，是道统传承，而王泽此刻所做的，正是在为这宏大的目标，打下最坚实、最普惠的基础。技术或许粗粝，环境或许不堪，但这股冲破桎梏、勇于开拓的精神，却与他内心某些深层的理想隐隐契合。

良久，孔颖达缓缓开口道：“《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王监丞既有此心志，老夫…拭目以待。”他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但态度已然从审视转向了某种程度的认可与期待。

阎毗看着孔颖达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坚定的王泽，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生恪守传统工艺，深知革新之难，但王泽这种近乎蛮横的、用系统化试验对抗经验壁垒的方式，以及那着眼于“普惠天下”的格局，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送走孔颖达，王泽回到工坊，拿起一份刚刚由“秸秆组”在调整了碾磨力度和漂洗次数后，得到的略微成型的粗糙纸样，对着有些气馁的匠人们道：“看，比昨日又进了一步！失败不要紧，关键是能从失败中学到什么！继续试！竹料组，尝试分段蒸煮，先软其表，再攻其内！秸秆组，研究如何去除杂质，提升纤维纯度！”

他的声音，再次点燃了匠人们眼中的火焰。

也就在孔颖达到访后的第三天傍晚，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的“竹料组”，在尝试了一种新的、采用反复蒸煮、捶打、漂洗的复合工艺后，终于得到了一锅脱胶相对彻底、纤维分离良好的竹浆！

当第一张略显黄色但质地明显比麻纸更为紧实、表面也更光滑的竹纸雏形，被小心翼翼地从抄纸帘上揭下时，整个工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虽然这竹纸距离完美还差得很远，颜色、均匀度、强度都需大幅改进，但它证明了一条可行的路！竹，这种南方漫山遍野、生长迅速的植物，真的可以造纸！

王泽抚摸着这张粗糙却意义非凡的竹纸，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出。破局之匙，已然在手。

他立刻下令：“集中力量，优化竹纸工艺！同时，秸秆组继续攻关！我要在《律疏》正式开印之前，看到真正可用的新纸！”

夜色中，将作监造纸工坊的灯火，亮如白昼。一场关于纸张的革命，在这不眠的夜晚，加速推进。而长安城中那些试图以“纸贵”扼杀活字印刷的势力，绝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牢固的壁垒，正在被一种来自南方山野的翠竹，以及一种不屈不挠的创新精神，从根基处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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