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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璟:烽火迷局
辽军御帐设在瀛州城外的高坡上,兽皮穹顶在朔风中微微震颤,帐内铜炉燃着的松脂烟袅袅盘旋,却驱不散耶律璟眉宇间的戾气。他猛地将手中的鎏金酒盏掼在案上,烈酒泼洒在铺开的舆图上,顺着“瀛州”“冀州”的墨迹蜿蜒而下,像极了斥候口中连绵的烽火。
“废物!一群废物!”耶律璟的怒吼撞在帐壁上,惊得帐外侍卫肩头一颤。他指着阶下跪伏的斥候统领,声音因酒意与怒火变得沙哑,“三天!朕要的是后周内乱的消息,不是让你们天天来报哪里失守、哪里起火!这舆图上的红圈,再画下去就要把汴梁圈进去了!”
统领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后背的冷汗已浸透了皮甲:“陛下息怒!斥候探得,南唐与南汉联军三万余人,自寿州北上连破濠州、盱眙,先锋距汴梁不足百里。后周符太后已率幼帝入太庙祈愿,汴梁城内禁军尽出,城郊布防如临大敌,确实是岌岌可危啊!”
“岌岌可危?”耶律璟冷笑一声,起身踹翻案边的铜炉,滚烫的炭块散落在地,烫得地毯滋滋作响,“前几日还报赵匡胤与符氏貌合神离,后周将相离心,怎么转眼就变成联军兵临城下?这戏法变得也太快了!”
他烦躁地踱着步,腰间的弯刀撞击甲胄发出沉闷的声响。半月前,辽军在晋州与潞州一线与后周军对峙,本欲等赵匡胤与符太后内斗生隙再趁虚而入——那是他与符氏暗中达成的默契:辽军佯攻施压,符氏借故削夺赵匡胤兵权,待双方两败俱伤,辽军再以“援周”之名取燕云十六州。可如今,北汉刘均被赵匡胤打得龟缩太原不敢露头,辽军刚因李筠驰援冀州退守瀛州,南汉南唐竟真的举兵伐周,这完全乱了他的算计。
“陛下,南汉与南唐使臣曾于上月密会金陵,当时我军斥候以为只是寻常盟会,未曾深究。”另一名斥候怯生生开口,“如今想来,他们怕是早有预谋。况且按旧例,我辽军与南汉曾在交州一带交过手,与南唐更是在淮水有过数次恶战,他们素来视我朝与后周为北地祸患,说不定是想趁机一统南北。”
“一统南北?”耶律璟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深知南汉水军的凶悍,当年交州之战,辽军骑兵在水网密布的南疆吃尽了苦头;而南唐的步兵甲胄精良,淮水一战曾让辽军折损数千将士。若南汉南唐真的攻破汴梁,下一步必然是北上伐辽,以他们如今的势头,辽军腹背受敌,绝非对手。
“陛下,后周若真亡于联军之手,对我朝百害而无一利啊!”谋士韩延徽适时进言,他轻抚长须,语气凝重,“燕云十六州本是后周屏障,若为联军所得,我朝南京道便直接暴露在敌军锋芒之下。且赵匡胤虽与我朝为敌,却也算是北地枭雄,若他被困盱眙战死,后周再无抗御联军之将,汴梁一破,北方门户大开啊!”
耶律璟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他当初答应符氏的交易,正是看中后周内乱可坐收渔利,既削弱赵匡胤,又能兵不血刃拿下燕云十六州。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南汉南唐会突然插一脚,更没算到符氏竟真的控不住局面,把“拖垮赵匡胤”的戏演成了亡国在即的真危机。
“刘均呢?那废物还躲在太原?”耶律璟咬牙问道。北汉本是辽军扶持的傀儡,如今后周告急,刘均却避而不战,简直是养虎为患。
“回陛下,北汉使者昨日抵达瀛州,说刘皇帝听闻赵匡胤在盱眙重创南唐军前哨,心生畏惧,不敢贸然出兵。”侍卫低头回话,声音细若蚊呐。
“懦夫!”耶律璟怒骂,一脚踢翻身边的木架,“当年求着朕出兵助他复国时,可不是这副模样!传朕旨意,斥责刘均,限他三日内出兵攻伐后周泽州,牵制联军侧翼,否则朕便收回太原城外的所有辽军驻军!”
待侍卫领命离去,韩延徽又道:“陛下,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清符太后那边的情况。究竟是她故意引联军入境,还是真的失控?若为前者,她便是背信弃义;若为后者,我朝需早做打算,是援周抗联,还是另寻出路。”
耶律璟点头,此事确实蹊跷。符氏向来心思缜密,当初能在柴荣驾崩后稳住朝局,绝非庸碌之辈,怎么会让联军打到汴梁近郊才慌乱失措?他沉吟片刻,看向帐外:“召萧思温来!让他带三百精锐,乔装成商人潜入汴梁,务必查清楚符氏的真实处境,还有南汉南唐出兵的真正原因。”
萧思温是辽军心腹将领,精通汉俗,由他去再合适不过。不多时,一身汉人绸缎服饰的萧思温便踏入帐中,单膝跪地听令。耶律璟盯着他,语气严厉:“朕给你十日时间,若查不清真相,提头来见!另外,探探赵匡胤在盱眙的虚实,若他当真被困,看符氏是否会真心求援——记住,不许暴露身份,若惊动联军或后周守军,军法处置!”
“臣遵旨!”萧思温领命,转身便消失在帐外的暮色中。
帐内重归寂静,耶律璟重新走到舆图前,手指抚过“盱眙”二字。赵匡胤……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后周将领,此刻怕是也没想到会陷入这般境地吧?他忽然想起斥候回报中提到的李筠、郭崇出兵驰援之事,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两人本是后周老将,素来忠于柴氏,如今骤然出兵,是符氏早就安排好的后手,还是被逼无奈的应急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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