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文学网

第2章 拾荒船·狐狸与星空（第3页）

她穿着一件明显过大、沾满油污和可疑污渍的深蓝色工装背带裤，裤腿挽了好几圈，露出纤细的脚踝和一双踩在冰冷金属地板上、沾满油泥的赤脚。上身套着一件洗得发白、同样沾着油渍的灰色短袖t恤，领口有些松垮。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头部——一头蓬松的、略显凌乱的橙红色短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团温暖的火焰。而在这团火焰之上，赫然竖立着一对毛茸茸的、尖端带着一小撮纯白绒毛的…狐狸耳朵？此刻，那对耳朵微微向前倾着，透着一股紧张和关切。

她的脸庞很小巧，带着点婴儿肥，鼻尖小巧微翘，脸颊上甚至还有几道没擦干净的黑灰色油污。但那双眼睛…那双在昏暗中亮起的眼睛，如同沉静的湖泊倒映着未被污染的星空，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与这艘破船、这个残酷宇宙格格不入的纯净和好奇。此刻，这双漂亮的、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泛着金棕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探究，望着平台上虚弱不堪的我。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沾满油污、比她小臂还长的多功能合金扳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你…你好，”她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带着点试探，那对毛茸茸的耳朵随着她的声音小幅度地抖了抖，“我叫小星…是船上的…嗯…机械师？兼…船医？”她似乎对自己的头衔也不太确定，有点不好意思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结果蹭上了更多的油污。

“船长他…说话是凶了点…”她小心翼翼地替老杰克解释着，但眼神里的关切是真切的，“但他…其实…不坏的。真的！”她用力地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我，“你…你感觉怎么样？很疼吗？我…我检查过你的能量结构…好奇怪，好复杂…我从来没见过…像…像流动的星光被强行凝固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腰部以下那可怕的“断口”处，那里，意念能量构成的“躯体”边缘模糊、闪烁，能量如同细小的沙粒，在缓慢地、无法控制地逸散。小星清澈的眼中瞬间涌上了真实的难过和同情，那对狐狸耳朵也耷拉下来一点。

“对不起…我…我只会修机器…修…修飞船…”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油污的手和扳手，“你的伤…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焊接’…”

看着她那双纯粹担忧的眼睛，听着她笨拙却真诚的话语，灵魂深处那因老杰克冰冷警告和自身剧痛而绷紧的弦，似乎被一只柔软的小爪子轻轻拨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暖意，艰难地穿透了冰冷的绝望和愤怒。

“没…关系…”我凝聚起一丝意念，声音依旧微弱得像叹息，“谢…谢你…救我…” 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意念核心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小星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那对耷拉下去的耳朵也瞬间精神地竖了起来：“不客气！真的！你能说话太好了！”她往前凑近了一小步，但又怕惊扰到我，停在平台几步之外，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扳手，“那个…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你…你真的是…用‘意念’飞的吗？就像…就像传说中的星空精灵？” 一连串的问题像小气泡一样从她嘴里冒出来，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

“爱…爱丽丝…”我艰难地回答，“cx330…”

“cx330？”小星歪着头，狐狸耳朵也跟着微微倾斜，似乎在努力回忆，“好像…在星图很边缘的地方…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圆圆的，带着一丝向往，“那是不是…离b-612很近？”

b-612？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我残存的意念波动了一下。

小星似乎没察觉我的疑惑，她的思绪已经飘向了别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梦幻般的憧憬：“b-612…是我的家乡…很小很小的一颗星球…上面只有一座活火山，还有…嗯…一些需要每天清理的猴面包树苗…还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还有一朵骄傲的玫瑰…只是…我离开太久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好…”

家乡？玫瑰？这充满童话色彩的描述，与这艘在宇宙垃圾堆里挣扎求存的破旧拾荒船，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她像一颗误入钢铁丛林的、沾着露水的星星。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忍不住问。

小星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随即又亮起坚定的光芒，她握紧了手中的扳手，仿佛那是她的勇气之源：“因为…我要找小王子！传说他去过很多很多星球…见过国王、商人、点灯人…最后他回到了他的玫瑰身边…”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我也要找到他！找到回家的路！我的玫瑰…一定在等我！” 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小王子…玫瑰…回家的路…

这充满童真和执念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冰冷绝望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为了一个执念，跨越星海…某种共鸣，在我残破的意识深处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