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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晨回得房内,关好门,一下瘫软在地,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得里裳竟已湿透。
她如何逃?她一逃,四妹嫁钱裴一事铁定躲不过。她若不逃,那钱裴会不会为了让四妹快些过门就想法赶紧弄死她?
安若晨一|夜未眠,满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起她的娘亲,想起她第一次生起离开这个家的念头时的情景,想起她为了攒银子故意跟妹妹们抢爹爹的赏,其实她一点都不稀罕那些个小首饰,她一点都不想对着爹爹笑,但她就是笑了,她讨好巴结,为了一支银簪子。那年她十二岁,也正是四妹这般的年纪。
她想起她十五那年,参加屏秀山赏花会,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公子哥,风度翩翩,谈吐不俗。她记得他姓孙。孙公子起初该是对她也颇有好感,与她搭讪说话,送她点心吃。后来听说她是安府大小姐,他问:“可是城东安之甫老爷的那个安府?”她说:“是。”然后他礼貌地笑笑,与她疏远了。
她记得她十六那年,父亲想将她嫁入王家,那王公子好|色败家,妾室通房不少,还时时上妓馆。安若晨自是不愿嫁的,但她不能与爹爹明说。她用上王家做客与王家小姐玩风筝戏耍的机会,探听到王家生意似乎亏了不少,小姐院里每月的月钱少了,发的衣料子等物也不如从前。安若晨寻了机会趁无人偷偷进账房看了账本,确认无误,然后故意跟来她们安府制衣的衣娘漏嘴了王家的事。那制衣娘也是对此事略有耳闻,毕竟城中大户制衣多是找她家铺子,用什么料能花多少银子,她自然知道,经安若晨这一说,便添油加醋又到别处说去了。
于是安府的婆子知晓了,仆役知晓了,安平便也知晓了。这事当然也传到了安之甫的耳朵里。安之甫仔细一打听,果然王家是个外表风光实则没甚油水的。安之甫可不愿吃这亏,当即找了个借口退了婚事。
安若晨记得那时自己躲过一劫后的喜悦心情,仿似昨日。可似乎又甚是遥远了,仿似上一世。
她自以为有些小聪明,自以为有些小运气,自以为有将军贵人相助终会逃出这老鼠窝。可是最后,竟是如此……
安若晨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她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她说娘,莫哭,女儿挺好。但话音未落,却又听到了那个投井自尽的丫环的惨叫,她记得那惨叫,她奔过去,看到了那口井,但她不记得那丫环长什么样,她知道她不该去,但她仍到了井边往下看,井里很黑,可她竟然看得清楚,水面浮着一个人,那人忽然翻过身来,却是她自己,是她安若晨的脸。
一瞬间,她似乎不在井边上了,她在井里,在水中。她喘不上气,她要死了。然后她又听到了四妹的尖叫,甚是凄厉。
“莫碰我妹妹!”她怒声喝着,也不知怎地又不在水里了。她手里变出匕首,她什么都没有想,只一把将四妹拉至身后,用匕首狠狠捅向面前那老男人的胸膛。她甚至不知道那是谁,没看清是不是钱裴,她一刀接着一刀,血喷溅出来,喷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放声尖叫,大声叫,她发现血是她的,她的眼睛鼻子嘴里,全身上下都在流血,她尖叫着,完全停不下来……
“小姐!小姐!”
安若晨猛地醒了过来,大口大口地用力吸气,缓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在做梦。丫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姐,做噩梦了吗?”
安若晨茫然地点点头,神智一点点慢慢归位。是梦!却像真的一般!
这一日安若晨病了,一觉醒来,发现冷汗又浸湿了衣裳,头重脚轻,眼睛发疼,嗓子也哑了。婆子帮她报了病,请了大夫来瞧,煎了药与她喝。她没有出屋门,安若芳却是跑来看她。
安若芳看上去毫无异样,想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安若晨默默祈求老天,望爹爹与那钱裴谈好,容安若芳晚几年进门。
“姐姐怎地病了?”安若芳用她新绣好的帕子给安若晨擦了擦脸,“这是我新绣好的,送姐姐吧,姐姐你要快些好起来。”
“好,姐姐很快便好了。”安若晨微笑着摸摸安若芳的小脑袋。之前她将安若芳送的钱袋还回去了,小姑娘有些不高兴,可听到她病了,却还是为她忧心。她的亲人里,也只有这个妹妹对她真心实意地好。她这么小,才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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