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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胜利拎一盒酱鸭腿,哼小曲往弄堂里走,遇到斗蟋蟀的,走不动路,有人笑说,小黄,还有闲心看闹忙。我们刚刚看过一场,比斗蟋蟀要咂劲。黄胜利说,啥意思,明人不讲暗话。老爷叔说,快点回去吧,好好劝导劝导。黄胜利顿觉不妙,赶紧奔回家,三两步上楼,进到房里。
薛金花坐纱发上,面孔、胳膊和腿有伤,玉宝在帮忙擦碘酒,玉凤才揩过面,对镜梳头发。黄胜利把鸭腿放桌上,打量两人说,出啥事体了。薛金花说,和王双飞姆妈打相打。黄胜利说,吃亏了。薛金花哈哈两声说,吃亏,我薛金花的字典里,就没这两个字。玉凤说,姆妈和老女人扭打一起,马主任上前表面劝架,暗地出黑手,我和玉宝看不过去,总归要帮牢老娘。
黄胜利说,居委干部,那也敢。玉凤说,昏天黑地,管不了许多。玉宝不禁笑笑。黄胜利说,后来哪能。玉凤说,秦阿叔几个人上来拉开。后来各回各家。薛金花说,玉凤玉宝,和女人打相打,有诀窍的,上去先一把抓住对方头发,伊是死是活就尽在掌握。玉宝说,何必哩,再有理,打人也变无理了。玉凤说,老女人讲话太气人。薛金花说,下趟王双飞姆妈,再来挑衅我,我不啰嗦,一句不争,直接动手。玉宝不语。
黄胜利说,为啥打相打,总有个原因吧。薛金花说,王双飞姆妈讲,送来的饼干盒里,有八百块订亲礼金。玉凤,黄胜利,有没有碰过。玉凤说,我没有。薛金花紧盯说,真的假的。玉凤说,姆妈啥意思,怀疑我喽。薛金花说,不好讲。玉凤说,随便姆妈哪能想。气鼓鼓端起面盆下楼去了。
黄胜利说,八十块,或许有可能,八百块,天文数字,玉凤不敢。薛金花没响。黄胜利说,当然,我也没个胆量。薛金花说,姑爷的话,我总归相信的。小桃下阁楼,高兴喊了声,阿爸回来啦。黄胜利说,和阿婆小姨一道吃鸭腿。起身出门去了。
玉宝见没闲人,压低声说,八百块,姆妈可拿了。
第四十四章 生门
薛金花恶狠狠说,啥。玉宝知轻重,没敢搭腔。
薛金花说,我明明可以明打明的讨,为啥要做偷鸡摸狗的事体。再讲,八百块,不过八百块,就要我嫁女儿,做啥春秋大梦。玉宝说,看王双飞姆妈、还有马主任反应,倒不像无理取闹。薛金花说,玉凤和黄胜利、逃脱不掉干系。玉宝还要说,秦阿叔笃笃敲纱门,声音透进来,薛家妈,要不要来吃咖啡。薛金花说,来了,来了。我确实需要压压惊。站起身,撩撩头发,朝门外走。
小桃在认真吃酱鸭腿,玉宝说,前两天,王双飞叔叔送来饼干盒,小桃可有打开过。小桃说,我想打开吃,姆妈不让,讲还要还回去。玉宝没响。
灶披间,玉凤在封炉,听到下楼声响,抬头见是黄胜利,停下说,夜饭吃了没。黄胜利说,吃过了。玉凤不语。黄胜利环顾四周无人,压低声说,八百块呢。玉凤说,啥意思。黄胜利说,钱藏在拉块。玉凤说,瞎讲有啥讲头。黄胜利说,还装,再装就不像样了。玉凤恼怒说,我要拿了,我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轧死。黄胜利发怔说,那钞票呢。玉凤冷笑说,问我,还是问问自己吧。黄胜利说,怀疑我是吧。我还没污浊到这一步。玉凤冷哼,黄胜利说,非要我也发毒誓是吧。玉凤说,那会是啥人,姆妈,玉宝,还是小桃。黄胜利说,小桃和玉宝不可能,姆妈,就难讲了。玉凤说,姆妈不会承认的。黄胜利说,嗬。玉凤说,还有种可能,是王家人自演自盗的一出戏。黄胜利说,疯了吧。玉凤说,总归百利无一害。
王双飞娘和马主任回到家,王双飞爸爸迎过来,吃惊说,出去时衣冠还好,回来倒蓬头垢面,发生了啥。王双飞娘不语,自去卧室找医药箱。趁此空档,马主任说,阿哥长长心。王双飞爸爸说,哪能讲。马主任三言两语叙一遍,轻声敲打说,我看薛家反应激烈,倒生出另一种怀疑。王双飞爸爸说,怀疑啥。马主任说,阿哥这么多年,把家里钞票攥的死紧,难得大方拿出八百块,或许阿嫂见财起意,也有可能。王双飞爸爸说,我要拷问这死婆娘。马主任说,阿哥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阿嫂会得承认吧,想想都勿可能,还是要沉住气,不动声色,暗中观察,辰光长了,总会露出马脚来。王双飞爸爸说,讲得有道理。
王双飞娘涂好紫药水,出来说,小姑子呢。王双飞爸爸说,回家去了。王双飞娘说,儿子呢。王双飞爸爸说,看电影去了。王双飞娘说,还有心想看电影。王双飞爸爸不语。王双飞娘揉着手指说,我看薛家人的反应,不像贪了那八百块。王双飞爸爸冷笑说,是呀,那啥人贪的钱呢。王双飞娘说,我有个奇特的想法,讲出来,肯定无人相信。王双飞爸爸说,讲呀。王双飞娘说,薛家人坚持要报警,但小姑子死活不肯。王双飞爸爸说,能理解,这爿弄堂由阿妹负责,有人报警闹事,总归对阿妹业绩有影响,那样争强好胜的人。王双飞娘说,同母异父的兄妹,感情就是不一般。王双飞爸爸说,阴阳怪气,霞气可恨。王双飞娘说,可气是吧,我偏要讲,我怀疑八百块,被小姑子贪去了,是不是要气死。王双飞爸爸说,没证据就不要瞎讲。王双飞娘说,八百块是那俩人、商量放进饼干盒里。不让我插手,防我像防贼。现在想想幸亏,我倒自证了清白。王双飞爸爸说,这样一讲,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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